赫寿膝行出列时险些被袍角绊倒:"回陛下,《礼记》有云,天子遇灾异当避正殿、减膳撤乐……"
"错!"石静娴抽出胤礽藏在祭器中的软鞭,凌空甩出裂帛之音,"世祖章皇帝入关时,龙袍染血犹冲锋在前;圣祖仁皇帝亲征准噶尔,战甲破损便赤膊上阵。朕今日不过裂件衣裳,尔等便要阻挠大典——"
软鞭破空卷住赫寿的顶戴,她腕间发力将人扯到阶前:"传旨!着赫寿即刻去遵化守陵,好好研读太祖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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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时,胤礽抱着先帝旧袍闯进太庙。却见石静娴散着发赤着足,正拿金丝编缀断裂的玉革带。夕照透过窗棂洒在她肩头,将十二章纹映得宛如流动的星河。
"当年你初验河督尸体时,也是这般模样。"他将龙袍披在她身上,"浑身血污,眼睛却亮得吓人。"
石静娴抚过袖口磨损的江崖纹:"这件旧袍……是康熙三十五年圣祖亲征穿的?"
"嗯,袖口还有你当年查验时的血指印。"胤礽握住她缠着纱布的手——那是三日前处置贪官时烫伤的,"礼部那帮老顽固在太庙外跪着,说要死谏……"
"让他们跪。"她突然咬断金线,将编好的革带系在腰间,"明日大典,朕要穿这件旧袍。"
殿外忽起狂风,列祖列宗牌位前的长明灯剧烈摇晃。胤礽望着她逆光走向神龛的背影,恍惚看到二十三年前那个抱着《洗冤录》闯进刑部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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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太和殿前七十二口铜缸映出鱼肚白。石静娴戴着修补过的冕旒,旧龙袍的日、月、星辰纹早已褪色,唯有两袖的江崖海水纹被金丝重新勾勒,在曙光中翻涌如真实的波涛。
"吉时到——"
傅敏之的唱喏卡在喉咙里。他惊恐地发现新帝未穿礼部备的十二章纹衮服,而是披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袍。更可怕的是,那袍角竟用金线绣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陛下!这于礼不合……"
石静娴抬手止住他的哀嚎。她望着丹墀下神色各异的群臣,忽然解下腰间革带——金丝编织的带身赫然嵌着十二枚玉环,每环都刻着亲政后平反的冤案名称。
"朕的礼,在这里。"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胤礽在銮仪卫队列里轻笑出声。那革带用的是他昨夜偷拆的朝珠金线,玉环是他从宗人府旧档里翻出的证物。而此刻,他的皇后正站在至高之处,将枷锁化作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