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蘸墨的笔尖顿在宣纸上,一滴墨渍洇开成团。案头烛火忽地一跳,映得对面二哥胤礽的面庞半明半暗——这位太子爷正支着下巴,直勾勾盯着他腰间那枚镶银乌木腰牌,嘴角翘得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物。
“二哥,这腰牌……”他不动声色地将腰牌往袍角下掩了掩。自打上月二哥监国归来,看人的眼神便似变了个人。往日那双阴鸷的丹凤眼,如今倒像是盛了两汪春水,直教人瘆得慌。
胤礽忽然探身擒住他手腕:“老四,你这牌子上的松鹤纹,是内务府张广泗的手艺?”温热的呼吸扑在耳畔,惊得胤禛险些打翻砚台。他僵着脖子点头,却见二哥眼底精光一闪,竟抚掌大笑:“妙极!张广泗上月告病,这纹路分明是徒弟仿的赝品!”
话音未落,外头蓦地传来喧哗。刑部主事连滚带爬撞进门:“二位爷!顺天府狱里那三个江南举子……全、全死了!”停尸房内腐气森然。胤禛屏息揭开白布,三具尸首脖颈皆有一线红痕,伤口细如发丝却深及喉骨。“自缢?”他蹙眉捻了捻麻绳,粗砺的纤维与伤口形状全然不符。
“是琴弦。”胤礽忽然蹲下身,指尖虚虚勾过死者喉间,“《乐经》有载,冰蚕丝浸桐油可削金断玉。”他转头冲胤禛眨眼,“四弟腰间这枚赝品腰牌,用的恰是同一批乌木。”
胤禛心头剧震。那腰牌是上月十四,吏部尚书佟国维亲赠的“督办科举案”凭证!三更的贡院静得像座坟茔。胤禛伏在梁上,看二哥大摇大摆推开誊录房的朱漆门。烛火映出满墙考卷,胤礽却径直走向墙角酸枝木柜,伸手叩了叩第三层隔板。
“空的。”他口型示意。暗格本该存放落榜试卷,此刻却散着淡淡沉香味——与死者袖口沾染的香料如出一辙。
忽有脚步声逼近。胤禛正欲跃下,却见二哥忽然扯松衣襟,歪倒在太师椅上哼哼:“哎哟,这酒劲……”
户部侍郎马齐推门便撞见太子醉眼朦胧地举着酒壶,旁边散落着几份揭了封的考卷。马齐脸色霎时惨白如纸。琉璃厂的雪地上绽开红梅。胤禛追着黑影翻过矮墙,迎面劈来的刀光映出来人面上黥纹——是山西流放的死囚!他闪身避让,腰牌却被刀锋挑飞。千钧一发之际,琴音破空而来,冰蚕丝缠住刺客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