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毓庆宫东暖阁的烛火便倏地亮起来。石静娴指尖划过紫檀木匣里叠得齐整的明黄缎面,忽然触到一处异样针脚——五爪金龙的第三趾竟缝成了凤尾翎毛。
"好精巧的手段。"她拎起龙袍对着烛光细看,金线在暗处泛着诡谲的磷光,"把凤纹藏在龙鳞褶皱里,白日里瞧不出端倪,待到日光直射时......"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司礼监急促的脚步声。胤礽裹着狐裘从屏风后转出,苍白脸色映着手中密报:"粘杆处查到惠妃宫里的崔嬷嬷,三日前往造办处送过一匣子暹罗贡金。"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点点猩红。
石静娴瞳孔骤缩。这手法像极了当年索额图暗害先太子的"孔雀胆金线案",只是当年毒线缝在衣领内侧,如今竟藏得愈发刁钻。她揽过胤礽颤抖的身子,触到他后背嶙峋的骨节——为压下八阿哥党的流言,这人扮作太子妃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宿。
"他们既要我在大典上穿不得龙袍......"石静娴突然轻笑出声,指尖挑起案头朱笔在《皇舆全览图》某处画了个圈,"便让江南织造连夜赶制百鸟朝凤氅衣,要金线掺了孔雀石的,越华丽越好。"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在乾清宫的金瓦上。康熙望着御案前侃侃而谈的"太子",恍惚又见赫舍里皇后临终时的模样。当年他亲手教保成挽弓,那孩子总偷偷把掌心磨破的血渍藏在袖口,如今这双执掌乾坤的手,倒是愈发像自己年轻时的骨相了。
"皇阿玛可记得顺治爷的《罪己诏》?"石静娴忽然跪地奉上一卷泛黄诏书,"儿臣愿效法先祖,将这禅位大典......"
"胡闹!"康熙一掌拍在龙纹镇纸上,震得砚台里的朱砂溅出星点,"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岂容得妇人......"话到半截却顿住了。他看着"太子"额角那道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伤疤,那是十五岁征噶尔丹时留下的。
更漏声里,石静娴静静数着心跳。她能嗅到老皇帝袖笼里的龙涎香混着药苦味,正如历史记载那般,康熙四十七年的咳疾该犯了。
"罢了。"康熙忽然摘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明日大典,让钦天监再加三牲祭天。"他转身时踉跄了一下,明黄袍角扫过那卷被血渍浸透的《验尸格目》——正是石静娴初入朝堂时献上的改制方略。
戌时三刻,八阿哥府邸暗室燃着九盏鲛人灯。胤禩摩挲着从龙袍上拆下的金线,听着粘杆处侍卫的密报冷笑出声:"我那好二哥既要扮贤德,咱们便成全他。待明日百鸟衣现了凤纹,看他是弑君还是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