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问。"她将碎鳞攥进掌心,血珠渗过指缝滴在《圣祖训》上,"圣祖平三藩时,逼反吴三桂的是削藩令,还是他吴家私铸的八千斤红衣大炮?"
人群如沸水滴油锅炸开来。石静娴望着九龙壁上颤动的龙影,想起昨夜里胤礽披着大氅来送河防图时说的话:"九龙壁的琉璃要用九百九十九度窑火炼成,少一度则鳞甲不硬,多一度便龙目无神——治国亦是如此。"
"陛下这是要逼反宗室!"简亲王踉跄起身,腰间翡翠翎管撞在汉白玉栏上碎成两截。石静娴扫过那抹熟悉的翠色,忽然记起这正是半年前江宁织造进贡的赃物。
"锵"的一声,养心殿方向传来净街鞭响。石静娴望着逶迤而来的明黄仪仗,唇角泛起冷笑。果然见梁九功捧着鎏金匣小跑而来:"万岁爷,慈宁宫刚呈上的——说是简亲王福晋孝敬太后的寿礼。"
匣盖掀开刹那,二十七位黄带子面如死灰。八宝琉璃簪下压着的,正是吴三桂嫡孙与简王府往来的密信,火漆印上还沾着云南特有的朱砂。
"皇叔。"石静娴抽出信笺抖了抖,惊起一只栖在嘲风角上的寒鸦,"您说这红衣大炮,是留在云南做风景好,还是请来九龙壁前演武?"
老亲王栽倒在蒲团上时,第九尾螭吻的龙须忽然坠地。石静娴俯身拾起断须,瞥见壁后闪过一抹杏黄衣角——胤礽总爱在这种时候扮作小太监来看热闹,倒方便她将断须塞进他掌心当个念想。
暮色漫过金水河时,新任河道总督的折子递到了西暖阁。石静娴蘸着朱砂批"准"字时,听见屏风后传来熟悉的窸窣声。那人总不肯好好穿花盆底,倒方便她辨出来。
"明日祭孔庙的衮服备好了?"她没抬头,笔锋却软了三分,"记得在护膝里多絮层棉,太常寺那帮老顽固至少要跪两个时辰。"
屏风后传来玉佩轻叩声,三长两短,是他们约好的暗号。石静娴望向窗外九龙壁,第九尾空缺处不知被谁补上半片青瓷,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