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突然俯身拾起滚落案角的炭条,在等高线间隙写下"以工代赈"四字。朱批的赤色混着炭灰,恰似干涸的血迹渗入牛皮纸纹:"传旨,明日辰时开挖太子标注的第三道引河。"
子夜时分,石静娴摸黑溜进测绘匠人的窝棚。油灯下老匠人正在打磨黄铜卡尺,见她来了也不停手:"殿下可知今日圣上为何信你?"
"因为本宫说等高线源自《考工记》。"
"错!"老匠人吹去尺上铜屑,"三十年前靳辅大人治河,就曾用绳索丈量河床深浅。圣上南巡时亲眼见过那'水纹绳',你画的这些曲线……"他枯瘦手指抚过舆图,"不过是把麻绳换作了朱砂笔。"1
石静娴心头剧震,忽听窝棚外传来窸窣响动。她吹灭油灯拽着老匠人滚入草垛,眼见三个黑影持刀逼近工作台,寒光闪过处,未完工的等高线仪裂成两半!
"索额图的人。"老匠人在她掌心划字,"他们要毁掉治河证据。"
河风卷着砂砾拍打窗纸,石静娴摸到腰间康熙赏的匕首。刀刃出鞘的铮鸣惊破夜色,她想起穿越前解剖刀划开皮肤的触感——原来这具属于胤礽的身体,早将肌肉记忆刻进了骨血里。5
五更天,开封府炸起三声地动炮。石静娴站在新挖的引河畔,看民夫们将等高线图铺在堤岸上施工。于成龙捧着被割喉的刺客尸体过来时,她正往舆图标注"淤滩"处插下最后一根标竿。
"殿下好手段。"于成龙将尸体扔进引河,混浊河水立刻泛出猩红,"只是这测绘之术……"
"大人可读过《周髀算经》?"石静娴指向正在校准水平仪的匠人,"所谓等高线,不过是'勾股测望'的新解法。"她突然抬高声量,"就像大人当年在萧县用竹篓装石测水流——殊途同归罢了!"3
晨雾中传来嘚嘚马蹄声,康熙的明黄伞盖出现在地平线上。石静娴望着渐成型的引河水道,突然读懂老皇帝昨日朱批的深意——哪有什么君心难测,他要的从来不是完美国君,而是敢在惊涛骇浪中另辟蹊径的弄潮儿。
河风掠过她蟒袍上的四团五爪金龙,怀中等高线图的卷轴硌得心口生疼。测绘匠人敲响开工铜锣的刹那,她终于看清史书夹缝里那行小字:康熙三十七年春,太子胤礽献"水势分层法",改黄河分流为梯级消能,后世称"保成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