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将作监的工坊内,木屑与铁锈的气味混杂在闷热的空气中,令人呼吸都带着粗粝的刺痛。马均蹲在一架半成品的投石机旁,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木质的纹路,眉头紧锁。这架投石机本该在半月前完工,送往潼关补充守军器械,可如今却仍搁置在此,木料上甚至积了一层薄灰。
自从曹爽掌权后,将作监的日常用度被削减殆尽,工匠们纷纷被调去修建大将军府的亭台楼阁。工坊里空了大半,只剩下几个老匠人还在勉强维持,可连他们的工钱也被克扣,每日只能啃着干硬的饼子充饥。
"大人,曹大将军府上又来催了,说那批雕花窗棂今日必须完工……"一名工匠小心翼翼地走近,声音压得极低,像是生怕惹恼了他。
马均的手指骤然收紧,木刺扎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他缓缓站起身,手中的木槌"砰"地砸在案几上,震得木屑四溅:"将作监是造军械、修城墙的地方,不是给他曹爽雕花刻鸟的!"他的声音沙哑而愤怒,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工匠们噤若寒蝉,无人敢应声。工坊内一片死寂,只有炉火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马均胸口剧烈起伏,半晌,他猛地甩袖而出,大步走向大将军府。
一路上,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烧穿。他想起先帝在世时,将作监是何等风光,军械精良,城墙坚固,连蜀吴两国的工匠都曾来观摩学习。可如今,竟沦落到为权贵雕花刻鸟的地步!
大将军府门前,侍卫见他怒气冲冲,伸手阻拦:"马监令,大将军今日不见客!"
马均冷笑一声,指着府门内正在修建的华丽楼阁,高声怒骂:"曹爽!你为一己私欲,挪用朝廷工匠,耗费国库钱财,修建这奢靡府邸,可曾想过边关将士的军械还未补齐?!"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府内下人闻声而出,见他言辞激烈,当即上前推搡:"老东西,敢在大将军府前放肆!"
马均年过半百,哪经得住几个壮汉的推打?他踉跄后退,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可他心中的怒火更甚,咬牙骂道:"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将作监百年基业,如今竟沦为权贵的玩物!"
下人见他仍不收敛,挥拳欲再打,却被府内管事喝止:"行了!打死了不好交代,轰走便是!"
马均被人架起,丢在街角。他挣扎着爬起身,拍了拍沾满尘土的官袍,心中一片悲凉。他自幼痴迷机关之术,苦心钻研数十年,本以为能在将作监一展抱负,可如今……
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仿佛随时会压下来。远处,大将军府的楼阁金碧辉煌,工匠们仍在忙碌地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而将作监的工坊里,那架未完成的投石机,却只能继续积灰。
马均缓缓闭上眼,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马监令,可需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