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几个官员一合计,便令藩臬衙门的兵丁,趁夜色放了干柴,活生生的烧死了被看管的小太监,甚至烧伤了一两个去带人的锦衣卫。
消息一经传出,朝野震惊。
但与从前不同的是,眼下已经没人再敢上书要求皇帝彻查此事。
没看见夏石出入内阁的时候还带着脚镣吗?
这时候一起上书,简直是在往枪口上撞。
朝堂万马齐喑,倒是给了皇帝自由裁量的空间,发生这样大的事儿,皇帝居然没有意料之中的恼怒。
当值太监吴充偷偷打量着皇帝的神色,确信皇帝并没有格外愤怒,心中格外惊讶,到了司礼监值房,看四下无人,便悄悄将此事说给自家干爹。
金立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教导干儿子:
“一来扬州的暴乱已经平息,并未酿成什么大祸;二来张首辅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朝廷上下改变,靠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就能撬动人家?那内阁大学士成什么了,赞同他新政的皇上成什么了?”
“三来,眼下夏石结党营私之事还没彻查,他如今还带着脚镣在内阁当值呢,要是将此事闹大,朝中一半官员结党营私,剩下一半张首辅拔擢的人也清理了,还有谁来干事?”金立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纵使皇帝生气,也不过是将河道衙门和改道地区的几个地方官处置,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已经算是皇恩浩荡。
“那扬州死的那么多百姓怎么办?”吴充压低了声音。
“你这孩子心眼就是太实了,”金立点着吴充的脑门,“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儿,那些灾民就不死了?换个人也未必能比张首辅做得好。”
“再说了,一个扬州城算得了什么?天底下这么多行省这么多州府,好好治理总有比它更富庶的地方。”
吴充似懂非懂的点头。
“想不明白你回去慢慢想,我这几个干儿子啊,实心的太实,精的呢,又太精,”金立浅浅叹息了一声。
“反正你只要记住,这都是他们那帮朝臣在狗咬狗,咬来咬去的目的,就是给皇上证明自己好用,那些圣贤书上的屁话,不过是他们高喊的口号罢了,他们自己都未必信。”
“我朝这么大的疆土,这么多的省份,主子要操心这么大一个国,常言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有些事情时间长了,就见怪不怪。”
吴充这回是彻底明白了,用力点头:“多谢干爹教诲,儿子明白了。”
“你先歇着,下晌我去当值,”金立喝完桌上的茶水,脱了绯红的内廷官袍,换上便服和布鞋,就前往乾清宫去伺候皇帝。
乾清宫里,不时传出莺声燕语,门外的小太监低声道:“几个新来的美人正在里头伺候着呢。”
金立点头,站在外头候着,妃嫔的娇笑中夹杂着皇帝的声音,金立在外头通过皇帝的语速判断皇帝的情绪。
还是有些愠怒。
不多时,夏石在两个锦衣卫的带领下,来到了乾清宫门前的丹犀前。
带着脚镣,行走坐卧之间多有不便,从千步廊到乾清宫不过一炷香的路程,夏石年事已高,这一路愣是走了小半个时辰。
立时有人进去禀报,两位妃嫔离开时带着香风款款,与众人肃杀紧张的格格不入。
“这事儿,你怎么看?”皇帝饶有趣味的盯着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