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老太太独掌朝局后,旧党分裂了。以司马光为首的反变法派,本来就是由多种政治力量暂时结合而成,只是因反对王安石变法而走到了一起,在新党被驱除出朝廷后,他们便不能相安于一朝,内部掀起了具有地方色彩的派别斗争,这就是历史上以混乱着称的“蜀洛朔党争”,包括有以苏辙为首的蜀党,以程颢为首的洛党,以及以刘挚、王岩叟、刘安世等为首的朔党。
元佑元年垂拱殿弥漫着的龙涎香也盖不住四溢的硝烟味,先是洛党的朱光庭、贾易找了个借口,说蜀党在策问中诬蔑宋仁宗和宋神宗,大肆攻击蜀党;然后蜀党的吕陶、上官均也上了书,说朱光庭是借机泄私忿、是蒙蔽圣上,应予治罪,双方是相互攻伐不断;最后,原先坐山观虎斗的朔党也下了场,整个朝局是闹得不可开交。
那么这个时候,高太皇太后在干嘛呢?她在观战,她斜倚在珠帘后,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紫檀扶手,在用看戏的心态对待这些党派的纷纷攘攘,丝毫不加以管束,甚至于乐见其争。
高老太太很任性,她任命的新宰相吕公着本就是个无比滑头的“万金油”,对她是听之任之,所以元佑时期唯一的主旋律就是“太皇太后想怎么做,那就怎么做”,面对朝廷纠纷,她更是随心所欲地处理。
直到有一天,党争的战火蔓延到了她高滔滔自己的头上。
朔党的头子王岩叟认为她在多件事情中偏袒蜀党,处事不公,于是在一次上朝时候,就带着一帮子台谏官,直接弹劾了这位高老太太:"臣闻阴阳失调则灾异频现,今夏蝗灾遍及三路,皆因..."王岩叟的奏对突然转向,"皆因太皇太后处事偏私!"当然,弹劾个领导在台谏官们看来,属于正常无比的基本操作。
但咱们的高太皇太后很愤怒,她很不理解为什么到现在还有人敢挑衅她呢?前至仁宗、英宗,后至神宗、如今的皇帝赵煦,四代皇帝都拿她没办法,这种几十年如一日无法无天的习惯,早就让高滔滔变得极度自信,她是光辉正确的,她是不可质疑的,她是不可直视的!
她气坏了,使出了之前战无不胜的必杀技一一撒泼骂人,就如同村口巷尾的泼妇一样跳将起来,对着王岩叟鼻子就是一顿指天画地的输出。那一天,尊贵的太皇太后和台谏官们扯着嗓子互相指责,颇有些舌战群儒的气势,一开始还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讲理,到了后来高老太太开始侮辱对方祖宗十八辈的时候,台谏官们彻底败下阵来,这些士大夫们还有起码的自尊,实在是拉不下脸去和一个老太太当庭骂娘。
就是从这时候起,大宋金殿上的风气变了,从前君臣之间讲求气度华贵雍容,哪怕是讨论天大的事,也都文质彬彬,别说是措辞失当,哪怕声音大了些,都会被人鄙夷。而如今,大宋的金銮宝殿变成了菜市场,污言秽语是不绝于耳,此后的高滔滔就像是打开了天性的阀门,只要有人敢跟她唱对台戏,立马她就能开始歇斯底里的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