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雨丝缠上北疆风沙,段鲲背着药箱走过第七个染病的村落。粗布衣襟内衬缝着的银簪日渐发烫,每当他俯身为病患施针时,簪尖总在胸口烙下细密的刺痛。这日黄昏,他跪在溪边清洗绷带,忽见上游漂来半片烧焦的杏花笺。
"大夫!东村祠堂有个女娃娃呕血不止——"采药童子的呼喊惊散了水面的倒影。段鲲匆忙起身,药箱撞翻溪石,浸湿的绷带间浮出几行褪色的字迹:"...小满湿热,佩兰醒脾..."
祠堂梁柱悬着褪色的"药神娘娘"幡布,面色青紫的女童蜷在草席上,腕间系着褪色的忍冬藤手环。段鲲解下银簪挑开她眼皮,簪尖触及瞳仁的刹那,恍惚看见苏蘅蹲在岭南竹楼前晾晒药草的模样。那日她鬓发间别着新采的紫云英,回头冲他笑说:"当归性温,最宜佐以甘菊。"
"忍冬三钱,甘菊二钱..."段鲲喃喃念着,指尖颤抖着抓错药格。女童突然剧烈抽搐,呕出的黑血浸透他袖口。祠堂外的流民开始骚动,有人拾起石块砸向窗棂:"庸医害人!"
银簪当啷落地。段鲲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女童腕间的忍冬藤生出嫩芽,缠绕着攀上他渗血的指尖。人群的咒骂声忽远忽近,他仿佛又回到岭南那个暴雨夜,苏蘅将婚书塞进他怀中的温度穿透三年光阴灼烧着掌心。
"让开!"陈阿婆的捣衣杵劈开人群。老妇人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着的药粉,混着唾沫敷在女童涌泉穴:"苏大夫说过,阎王要人时得用虎狼药!"
当夜祠堂烛火通明。段鲲守着渐渐褪去青紫的女童,药炉蒸腾的雾气里,陈阿婆颤巍巍展开半幅烧焦的帕子:"那年大火,苏丫头从竹楼窗缝塞给我的..."帕角焦黑的并蒂莲旁,依稀可见"当归"二字,针脚却比记忆中更细密——原是苏蘅将他当年拙劣的绣纹拆开重缝了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