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红铁皮屋顶时,苏小暖摸出半截蜡烛。摇曳的火光里,她的影子在墙上忽大忽小:"小时候停电,奶奶就给我剪皮影戏。"她手指交叠成飞鸟的形状,"看,这是要去南边过冬的燕子。"
肖强望着墙上晃动的影子,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的那枚铜钱——说是祖上代代相传的护身符,内方外圆的形制与眼前烛火的轮廓重叠。
夜雨渐歇时,苏小暖在积水里踩月亮。塑料凉鞋溅起的水珠沾湿裤脚,她忽然转身笑道:"肖师傅知道吗?踩过九个水洼的人能捡到流星。"
第二十九个水洼泛起涟漪时,肖强背起了扭伤脚的她。苏小暖伏在背上哼着纺织谣,潮湿的鬓发蹭着他后颈,让他想起幼年伏在父亲背上看社戏的夜晚。
医务室的碘酒用完了,肖强跑去药店买云南白药。回来时撞见苏小暖正给值班护士缝扣子,窗台上的玻璃药瓶里泡着当归,暗红的根须在酒精里舒展如画。
"我奶奶说当归要配着老姜煮..."她咬断线头时,嘴角沾着丝絮,"肖师傅将来开修车铺,我给缝个带中药香的坐垫。"
月光漫过急诊室的蓝窗帘时,肖强摸出个铁皮盒。盒里是用齿轮边角料磨的铃铛,穿在红绳上叮咚作响:"戴着这个,夜里走路能听见声响。"
苏小暖把铃铛系在脚踝,金属的凉意激得她缩了缩脚趾:"像不像古装剧里的银脚链?可惜咱们这是工厂版。"
拆迁通知贴出那日,苏小暖蹲在厂门口喂野猫。三花猫蹭着她磨白的裤脚,她忽然说:"小时候家里养过狸花猫,后来吃了药死的老鼠..."手指无意识揪着猫耳朵,"奶奶把它埋在苦楝树下,说猫魂能镇宅。"
肖强把最后半根火腿肠掰碎时,想起老家那只总偷油渣吃的黄狗。拆迁队的挖掘机轰隆驶过,惊得野猫窜上围墙,苏小暖腕间的铃铛在尘埃里响得急促。
新厂房在三十公里外的开发区。每天清晨,肖强骑着改装过的三轮车接苏小暖上班。她在后座用碎布头缝拼接坐垫,针线筐里装着煮鸡蛋和止疼片,说是治他骑车受风的膝盖。
某个浓雾弥漫的周一,苏小暖没出现在老槐树下。肖强找到出租屋时,见她蜷缩在霉湿的被褥里,额头烫得能烙饼,枕边散落着止咳糖浆的空瓶。
"没事...咳咳...就是着凉..."她挣扎着要起身,被肖强按回床上。褪色的床单上印着牡丹花,花瓣的褶皱里藏着暗红的血渍,像是被揉碎的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