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三年,砚之遍寻清禾遗骨未果,唯有将玉镯系在临安河畔的老柳树上,每日抄写《诗经》为她超度。某夜忽梦清禾踏月而来,鬓间玉簪换成了折断的箭簇,她指着北方含泪而笑:“砚之,我困在胡地的风沙里,你可愿带我回家?”
梦醒后,砚之变卖茶轩,随商队踏上了北去的驼铃古道。大漠的风割破他的脸,却割不断执念。在一座废弃的烽燧下,他终于寻到半片带血的裙裾,旁边散落着半块刻有“顾”字的腰牌。他将碎布缝入香囊,又用冻裂的手在沙地上写下《黍离》,直到鲜血浸透了黄土。
归程途经雁门关时,砚之染上了风寒。弥留之际,他恍惚看见清禾在云端向他伸手,月白裙裾在风中舒展如当年茶楼的帘幕。他摸出怀中的香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系在雁门关的旗杆上——那里是离襄阳最近的地方,也是离故乡最远的地方。
后来,有商旅经过雁门关时,总见一杆褪色的香囊在风雪中飘荡,隐约能辨出囊底的《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而临安河畔的老柳树下,每年春天都会长出一丛白色的小花,花瓣上的纹路极似女子的眉痕,当地人称之为“念卿草”。
烟雨依旧笼罩着江南,只是再无人在茶楼的窗前,为谁研磨写一阙《关雎》。风穿过岁月的缝隙,将两个注定错过的灵魂,永远留在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