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长生殿:君埋泉下,妾居人间
冬至那日,苏勿黎咳血了。
沈卿语守在龙榻边,看太医用银针替他施针。他的掌心依然温暖,轻轻覆在她手背:“明日便是十五了,朕怕是等不到看你换药了。”
她别过脸去,盯着香炉里盘旋的青烟。这些年她看着他从鲜衣怒马的少年天子,变成如今连咳嗽都带着药味的病弱帝王,心里的恨早已熬成了灰,只剩下说不出的钝痛。
“朕写了遗诏。”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传位于三弟,国库黄金十万两随他调遣,北疆三十万大军归他节制。”
香炉“当啷”一声翻倒,香灰洒在她月白的裙裾上。她想起上个月苏莫言递来的密信,信里说“若得皇位,定当以卿为后”,那时她对着信笺笑了整夜,此刻却只觉得指尖发冷。
“为什么要帮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明明知道他……”
“因为你爱他。”苏勿黎笑起来,咳出的血珠溅在她衣襟上,像极了她绣在药包上的曼陀罗,“朕的皇后,总该得偿所愿。”
子夜时分,宫人都被遣了出去。沈卿语坐在榻边,看他的呼吸越来越浅。窗外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她忽然想起那年在丞相府的梅树下,苏莫言替她拂去头上的雪花,说“待我功成名就,定娶你为妻”。可后来他功成了,名就了,却连看她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勿黎,”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那盏琉璃月,我从来都喜欢。”
他睁开眼,瞳孔里映着她含泪的脸。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不是恨,不是怕,而是……悔。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喉间涌上腥甜,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在百花宴上跳惊鸿舞,水袖扬起时,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越的声响,像极了此刻他心跳的节奏。
“这样……便好。”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任由黑暗将自己淹没。榻边的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被泪水洇湿的画。
第三节。未央歌:千帆过尽,始知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