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月后的一个傍晚,药庐外传来马蹄声。我出去时,见三个穿着异域服饰的人立在院外,腰间配着弯刀,神情肃穆。他们见到阿月,竟齐齐单膝跪地,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急促地说着什么。阿月扶着门框站着,脸色比平日更白,可眼神却变了,不再是病中的倦怠,而是一种沉敛的威严,像瞬间褪去了伪装的璞玉,露出了锋利的棱角。
他们在角落里说了很久,声音压得很低。我远远看着,只见阿月偶尔点头,指节却攥得泛白。那三人走后,他转身回房,动作快得不像个伤未痊愈的人。我跟进去时,他正在收拾那身染血的旧衣,动作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你要走了?”我站在门口,心口莫名发紧。他没回头,“嗯”了一声。“他们是……”“我的人。”他打断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那你……”我想问他到底是谁,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他转过身,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半边明亮,半边隐在阴影里,那双眼底的忧伤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硬的决绝。“青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多谢。”
说完,他便走了,没有回头。马蹄声消失在山路上,药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是竹榻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淡淡的,像雪后松林的味道。我以为这只是一场奇遇,他是过客,我是归人,从此山高水长,再无交集。
可半月后,边关急报传来,西域大月氏王率铁骑挥师中原,一路势如破竹。消息传到镇上时,我正在晒药,听见旁人议论,说那大月氏王年轻狠戾,去年在王庭遇刺,险些丧命,如今养好伤,竟是来复仇的。他们说,刺客是中原派去的死士,藏在他身边多年。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个总在深夜蹙眉的少年,那双藏着忧伤的眼睛,还有他离开时决绝的背影……一个荒谬却又清晰的念头击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