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时许,盛县招待所的院子里已是一片忙碌景象。我裹紧身上的夹克,看着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消散。七月的川西北高原,昼夜温差像是两个季节。香港来的大学生们三三两两聚集在院子里,有人呵着手跺脚,有人好奇地摆弄着刚买的胶卷相机。
"大家按车号排队上车!"领队陈老师的喇叭声划破清冷的空气。我们这支二百八十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二百一十五名香港各大学的学生,余下的是随行记者、摄影师,还有几家香港旅行社派来考察线路的专业人员。
车队驶出县城时,东方的天际线刚泛起鱼肚白。我乘坐的大巴车上,香港中文大学的几个学生正用粤语兴奋地交谈。靠窗的女生阿玲突然惊呼:"快看!"所有人不约而同转向窗外——远方的雪山之巅,第一缕阳光如熔金般倾泻而下,将连绵的雪峰染成瑰丽的橘红色。
"那是岷山山脉的主峰。"坐在前排的当地导游老杨转过头解释,"海拔五千多米,山顶终年积雪。"他浓重的川音让几个香港学生面面相觑,我主动当起了临时翻译。
随着海拔逐渐升高,植被明显变得稀疏。公路像一条灰白的绸带,蜿蜒盘旋在苍茫的高原上。约莫两小时后,车队在一处观景台暂停休整。我跟着学生们下车,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百米之下的河谷中,一条浑浊的大河奔腾咆哮,浪花撞击在裸露的河床上,溅起丈余高的水雾。
"这是岷江上游的主要支流。"老杨指着对岸陡峭的崖壁,"看到那些层叠的岩石了吗?那是远古海洋的沉积层,证明这里曾经是海底。"几个地质系的学生立刻凑过来,举着相机对着岩层不停拍摄。
香港大学的领队陈老师扶着栏杆感叹:"在香港,我们只能看到太平山下的维多利亚港,何曾想过祖国大陆有如此壮阔的山河。"他的话让我心头一热。在这样的夏天里,在改革开放持续深入的时代背景下,这群香港青年能深入川西北腹地,亲眼见证这片土地的神奇,实在是难得的机缘。
继续上路后,公路开始沿着悬崖盘旋而下。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谷底散落的羌寨,灰白的石砌房屋像珍珠般散落在翠绿的梯田间。偶尔有身着民族服饰的牧人赶着牦牛群经过,引得车上学生纷纷举起相机。
中午时分,车队驶入汶县县城。与我想象中的偏远小城不同,这里的主干道两旁种着整齐的柏树,百货商店和邮局的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远处山坡上层层叠叠的羌族村寨。
"那些碉楼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了。"汶县文化馆的羌族姑娘小余在欢迎仪式上介绍,"我们羌族自称'尔玛',意思是'云朵上的民族'。"她身着绣满山茶花的对襟长衫,头帕上的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午餐安排在寨子里的晒场上。香港学生们盘腿坐在篾席上,好奇地传看着羌族老乡端来的咂酒。"这是用青稞、玉米和高粱酿的,吸管要轮流喝,表示团结。"小余示范着用细竹管从酒坛中啜饮,几个大胆的男生立刻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