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自己先哽住了,贾府的凤凰蛋可不就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宝玉吗?这梧桐倒了,她的宝玉也伤了.....
王熙凤正在东跨院的厢房里清点礼品,手指拨弄着礼单上的绸缎数目,眉头却越皱越紧,往日里伶牙俐齿的她,此刻连一句场面话都懒得敷衍,只冷眼看着小厮们将一箱箱赔礼搬进院子。
“二奶奶,林家的回礼已经备好了,您过目……”平儿捧着册子过来,话未说完,就被凤姐抬手打断。
“不必念了,横竖都是些虚礼。”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仁突突地疼,自打昨日宝玉闹出那档子事,她就像个收拾烂摊子的老妈子,连个囫囵觉都没睡成。
可她从未觉得自己的神思如此清明过,也从未觉得贾家是如此可怕过,她想起昨日宝玉闯祸后,贾母那理所当然的眼神,王夫人隐晦的暗示,还有底下婆子们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王熙凤缓缓抬手,指尖触上自己的唇角,那里常年挂着笑,可此刻却像是冻僵了,再也弯不起来。
“平儿,你说……”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这些年,到底在忙活什么?”
平儿不做声,屋内静得可怕,只有西洋钟走动的声音,一下,两下,像是算着她虚度的年月。
“呵。”王熙凤自嘲地笑了声:“罢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王熙凤突然起身,石榴红马面裙扫落了几根金簪,也懒得去捡,平儿默默替她披上灰鼠褂子,瞥见主子眼底的寒意,手上一抖,却还是打了一个完美的结。
王熙凤正欲出门,忽见小丫鬟急匆匆打帘进来,带进一阵冷风:“二奶奶,三姑娘来了。”
王熙凤闻言,指尖在平儿手背上轻轻一按,面上已浮起三分笑意:“这大冷天的,三姑娘怎么亲自过来了?快请进来暖暖身子。”
她边说边往门口迎了两步,灰鼠褂子下摆的金线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在青砖地上扫出细碎的影子。
平儿会意,忙去掀帘子,却见王熙凤借着转身的功夫,将袖中那份礼单飞快地塞进了炕桌抽屉。
探春向来是个爽利性子,此时也不与王熙凤绕圈子,直言道:“凤姐姐,我想与你一同去林府。”
探春从前总想,她但凡是个男人,能出得去,她早就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她一番道理。
昨日见了林幼安与林黛玉,她才晓得,只要你足够强,站的足够高,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贾母和王夫人不知道,真正的凤凰正在挣扎着飞出贾家这个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