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那件暗红色的劲装,几处撕裂的口子下隐约可见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但她整个人散发出的,却只有纯粹的、高度凝聚的警戒意志。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没有一丝能量的外泄。她就那样站着,将整个余烬村笼罩在自己无形的武道意志之下,仿佛她本身就是村庄延伸出去的、最坚硬的一道屏障。
空气里,除了风声,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凡人绝难察觉的、如同无数细密光尘在空气中轻柔摩擦的“沙沙”声。那是精灵族长老们以自然魔法布下的生命结界在悄然运转。它像一层无形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薄纱,若有若无地笼罩着小小的村庄。这结界的力量稀薄得可怜,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或许不堪一击,但它却有着奇妙的功效——混淆着此地的天机轨迹,让来自苍穹之上的“注视”变得模糊;同时,那蕴含生机的自然气息,如同最温和的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浸润着萧遥和战红缨受损的躯体,加速着那些被天道法则余波撕裂的伤口愈合。对此刻的他们而言,这是荒漠中一滴珍贵的水珠。
萧遥的手指捻着一条细长的篾片,正要嵌入篓壁。动作却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他的指尖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感,像是被无形的露水沾湿,又像是被最轻柔的叶片拂过。他知道,那是生命结界的力量在试图抚慰他体内那些被时间湍流冲刷得支离破碎的脉络。这感觉很微弱,如同隔靴搔痒,无法触及本源深处那被时光利刃斩开的巨大空洞和灼痛,但它确实存在,带着一种来自遥远森林的善意。
他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随即又恢复了编织的专注。他需要这份专注,来压制脑海中那些不断翻涌的、来自时光坟场的碎片。那是一片光怪陆离、法则彻底崩坏的混沌之地。闯入的瞬间,仿佛亿万只冰冷的手同时撕扯他的灵魂,无数混乱的时间片段——垂死巨兽的哀嚎、星辰爆炸的强光、婴儿初啼的瞬间、沧海变作桑田的漫长……所有的一切都破碎、混杂、咆哮着冲击他的意识。他只为取那深埋于时光湍流核心的一小块“刹那晶尘”,那是修复欺天石不可或缺的引子。
强行穿过那片最为狂暴、如同亿万柄时间刀刃组成的湍流时,他甚至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生命本源被抽离的景象——点点闪烁着温润光泽、蕴含着澎湃生命力的金色光点,像被狂风卷起的蒲公英种子,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体里逸散出来,被那混乱湍流瞬间吞噬、湮灭。每一粒光点的消散,都伴随着身体深处传来的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折断、抽走的空虚剧痛。那不仅仅是寿元的流逝,更是生命根基的永久性创伤。在那片纯粹由法则混乱构成的毁灭风暴中心,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幻听——不是恐惧的尖叫,也不是痛苦的嘶吼,而是自己遥远童年时,无忧无虑、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在狂暴的时间乱流中显得如此渺小、脆弱,转瞬就被法则的轰鸣彻底撕碎、吞噬,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和……无法挽回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