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稀薄的雾气,带着一丝苟延残喘的暖意,懒洋洋地爬过东头老槐树虬结的枝干,在萧遥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斜倚着树根,一截枯草茎在齿间被嚼得索然无味。白发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透出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欺天石在丹田深处沉寂着,裂纹虽被强行弥合,每一次细微的灵力运转,仍牵动神魂深处针扎般的隐痛。这破村子,灵气稀薄得像被榨干了骨髓,却也成了天道视线下唯一的喘息之地。
一阵风,毫无征兆地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扑向老槐树。那不是自然的风。风里裹挟着铁锈、汗水,还有一种近乎实质的、要将空气都点燃的炽热战意。
村口简陋的木栅栏旁,一道高挑的身影立在那里。红发如火,在微风中烈烈燃烧,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劲装裹不住其下蕴藏的爆炸性力量。战红缨单手持着那柄凶名赫赫的破军战戟,沉重的戟尾深深没入脚边的硬土。她整个人,就像一柄刚从深渊熔炉里拔出、淬炼完毕的神兵,锋芒毕露,锐不可当。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此刻更是亮得惊人,穿透清晨的薄雾,牢牢钉在树根下的萧遥身上。
“伤好了?”萧遥懒洋洋地吐出草茎,眼皮都没完全撩开。
“好了!”战红缨的回答斩钉截铁,声音里压抑着火山爆发前的轰鸣。她手臂猛地发力,沉重的战戟“嗡”地一声轻鸣,带起一蓬泥土,被她轻松扛在肩上。“这次,我带了酒钱!”她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那笑容纯粹、炽烈,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驱散了萧遥眉宇间盘踞的阴霾。
酒钱?萧遥终于抬起了头,目光落在她腰间悬挂的两个黑沉沉的酒坛上。古朴的坛身,没有任何花纹,唯有泥封处透出丝丝缕缕令人心悸的灼热气息。
“醉千秋?”萧遥眉梢微挑,一丝讶异掠过眼底。这玩意儿,据说是深渊魔域深处,那些以烈酒为生的魔猿部落秘酿,采集地火毒瘴与魔域特有的阴寒浆果,九蒸九晒,其烈性足以烧穿寻常修士的经脉,更蕴藏着狂暴混乱的魔气。寻常人沾一滴都是找死。这女人,竟然真把这东西搞来了?还两坛?
“算你识货!”战红缨拍开一坛的泥封,一股难以形容的暴烈酒气冲天而起,瞬间压过了村里所有鸡鸣狗吠、锅碗瓢盆的声音。那气味辛辣、霸道、带着硫磺般的灼热和某种深渊生物特有的腥臊,浓烈得让空气都仿佛粘稠了几分。她仰起脖子,对着坛口咕咚就是一大口,喉头滚动间,白皙的脖颈皮肤瞬间涌上一片火烧云般的赤红。她哈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眼神却更加明亮锐利,战戟直指萧遥:“来战过!”
酒香与战意,在这灵气枯竭的村落里猛烈地碰撞、燃烧。萧遥眼底最后一丝慵懒彻底褪去,被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兴奋点燃。他扶着老槐树粗糙的树皮,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微的爆响。白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动,像一蓬倔强的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