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步渡口,郗自信隔着长江望见北岸渐渐熄灭的烽烟。
魏军遗弃的狼头旗在风中翻卷,旗角的撕裂口与他三日前呈上的屯田奏议边缘一样毛糙——屯田奏议已被他磋磨多时。
奏议第三页 “淮北屯田” 的图示上,红色的灌溉渠线早已被用来提神的茶渍染透,也似文帝含章殿伏案工作时喝的醒脑茶溅在案上的纹路。
元嘉二十九年春的江州田野,曲辕犁翻出的田垄在晨雾中如墨色波浪。
郗自信站在刺史府衙的箭楼上,望着农人用他改良的连枷打谷,效率比之前提高近倍。
粮仓新收的冬麦堆成小山,颗粒饱满,与他袖中那节干瘪的甘蔗形成鲜明对照 —— 那是文帝去年冬赐下的贡品,如今成了新政成效的见证。
“相王,建康快马!”
随从捧着文书冲上城楼,蜡封上的 “元嘉新政” 朱印在春光中泛着油光。
文书里详细记载着江淮屯田的亩数激增,“曲辕犁推广处,亩增三斗” 的批红下,是文帝御笔亲书的 “朕悔不早用”。
郗自信抚摸着文书边缘的刻痕,那是他上月冒死呈上的《水利续策》,此刻竟见御案朱批:“如议速行,勿使民劳。”
半月后的建康宫,含章殿的铜漏声被庆功宴的丝竹淹没。
文帝刘义隆亲自斟酒,龙袍上修补过的日月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车子,” 他指着殿外新修的翻车灌溉模型,“这东西果然好用,朕命人在玄武湖试了,比旧法省了半数劳力。”
郗自信望着模型精巧的齿轮,想起相府西厢房那具被查封的原件,如今却收到宫内成了宫廷摆设。
突然,内侍尖声禀报:“陛下,北方急报 —— 拓跋焘遇弑身亡!”
文帝手中的玉杯 “当啷” 坠地,酒液在金砖上蜿蜒成河。
他突然狂笑起来,拍案震得案头的《元嘉新政录》哗啦啦翻页:“天助我也!拓跋焘一死,北方必乱,此时不北伐,更待何时?”
郗自信看见他眼底的狂热,与元嘉二十七年誓师时如出一辙,不禁捏紧了袖中的《积谷防旱策》。
“陛下,” 他踏前半步,广袖扫过殿中堆积的新政图册,“拓跋焘虽死,然伪魏根基未动。臣请陛下给新政三年,待粮草丰足、甲兵精锐,再议北伐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