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悬停在碗沿上方,袅袅的热气升腾。顾言微微垂眸,对着勺中的粥,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轻轻吹了一口气。
气息温热,拂过粥面。 动作自然而熟稔,如同做过千百遍。
沈星晚藏在薄被下的身体又是一僵。那专注吹气的侧影,那细微的气息拂动粥面的声音……这一切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她最柔软的心坎上!比昨夜那滚烫的烙印更让她心慌意乱!她猛地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无声的、却比言语更沉重的温柔酷刑。
顾言吹了几下,似乎觉得温度适宜了。他端着碗和勺子,在沈星晚的床边坐了下来。单人沙发发出轻微的承重声。
他没有立刻将勺子递过去,也没有出声催促。只是沉默地坐着,端着那碗温热的粥,目光沉静地看着薄被下那个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的身影。空气里只剩下米粥的甜香和酱菜的咸鲜,以及沈星晚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的、细微而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再次变得粘稠。
念初蹲在地毯上,看看爸爸沉静的侧脸,又看看把自己埋起来的沈阿姨,小小的眉头又习惯性地蹙了起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身子灵活地爬起来,飞快地跑到房间角落他放宝贝的小木箱旁,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
几秒钟后,他抱着一个东西跑了回来,献宝似的举到顾言面前。
是那块黄杨木料。上面并排刻着两条歪歪扭扭的叶脉刻痕,一条是念初自己刻下并打磨光滑的,一条是顾言刻下、念初亲手打磨光滑的。边缘都温润圆融,闪烁着内敛的光泽。而在木料空白的边缘,念初不知何时,用他歪歪扭扭的笔迹,刻了几个更小、更稚拙的字:“爸爸 阿姨 念初”。
顾言的目光落在木料上,扫过那两条光滑的“疤”,再扫过那几个歪扭却无比认真的小字。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涟漪。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粗糙的指尖在那几个小小的名字上,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描摹的力道,轻轻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