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打磨什么?沈星晚的目光掠过他的肩头,看向他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只木碗的雏形。碗身已经初具规模,线条流畅圆润,是用一整块木头掏挖而成,木质细腻,颜色是温暖的浅黄,带着天然的木纹。顾言正用极细的砂纸,耐心地打磨着碗的内壁,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抚摸婴儿的肌肤。
阳光落在他古铜色的后颈和专注的侧脸上,照亮了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和微微抿起的唇角。他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手中的木碗和那张砂纸上,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那沉静而富有力量的打磨姿态,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意味,让看着的人也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沈星晚扶着门框,静静地望着那个沉静的背影,听着那规律的“沙沙”声,心中翻涌了一夜的惊涛骇浪和病中的脆弱无助,竟奇异地在这宁神的节奏里慢慢沉淀、平息。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原本紧蹙的眉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客厅的另一个角落冒了出来。是念初。他手里也拿着一小块木头和一张小小的砂纸,正学着爸爸的样子,撅着小屁股,在地板上笨拙地磨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发出更加细微却认真的“沙沙”声。他偶尔会抬起头,看看爸爸专注的背影,又低下头继续努力,小脸上全是模仿的认真。
这一幕,安静,寻常,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力量,悄然熨帖着沈星晚的心。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倚在门边,看着阳光下那一大一小两个沉默打磨的身影,听着那交织在一起的、宁神的砂纸声。
过了许久,顾言手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似乎完成了内壁的打磨,将木碗举到眼前,对着光线仔细审视着碗壁的每一寸纹理,手指的指腹轻轻拂过表面,感受着光滑度。阳光透过碗壁,隐约照出他沉静的眉眼。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头,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沈星晚所在的房门方向。
沈星晚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门后,却已经来不及。
顾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惊讶,没有探究,只有一片沉静的了然,仿佛早就知道她站在那里。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将审视完毕的木碗放下,然后,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招了一下手。
那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示意。
沈星晚愣住了。他……叫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