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会儿,念初大概是渴了,丢下小木刀又“噔噔噔”跑回屋里去找水喝。
庭院里再次只剩下沈星晚一人。阳光依旧明媚,可她心中的那点不安却如同滴入清水墨汁,再次缓慢地弥漫开来。她低头看着草地上那把孤零零的小木刀,又看看工具区那戛然而止的工作现场,沉默的凿刀,散落的粗木屑……
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来弥补或者说……试探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再次走向工具区,蹲下身,这一次,她不再只是捡拾一两片,而是伸出双手,将草地上那些散落的、大小不一的粗糙木屑,尽可能地收集起来,捧在裙摆里。这些被他的力量剥离下来的碎片,还残留着凛冽的新木气息,边缘毛糙,形态各异。
她捧着这满怀的“罪证”,快步走回屋前的廊檐下,在那个空花盆前再次蹲下。
她将裙摆里的木屑全部倾倒进花盆里,堆成了一座小小的、粗糙的“木屑山”。然后,她伸出手指,开始极其认真、极其专注地,在这堆木屑里翻找、挑选、摆弄。
她挑选出那些形状最奇特、纹理最清晰的,将它们从杂乱的碎屑中分离出来,像挑选珍贵的宝石。然后,她以之前那片最大的木屑为“基座”,将新的木屑一片一片,以各种角度、各种姿态,小心翼翼地插入泥土中,或者依靠在“基座”旁边。
她完全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不安,忘记了一切。眼睛里只有这些粗糙的、带着刀劈斧凿痕迹的木屑,手指灵巧地将它们组合、拼接、构筑。她不是在胡乱摆放,而是在用这些冰冷的、废弃的材料,进行一种无声的、笨拙的创作。
渐渐地,一个抽象的、带着某种原始张力的“景观”在花盆中显现出来。尖锐的木屑指向天空,卷曲的木屑匍匐在地,层叠的木屑仿佛嶙峋的山石……它们脱离了废料的身份,在泥土的衬托和她的摆弄下,竟然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充满力量感和悲剧美的雕塑感。
当她将最后一片形状如弯月的木屑小心地斜插在“景观”的最高点时,她终于停下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裙摆和指尖都沾满了木屑和泥土,但她浑然不觉。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看着这座用他劈砍下的碎片构筑成的、微小而倔强的“山峰”,心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宣泄、忐忑和一丝微弱成就感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