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满是淤泥的海底。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重量感,包裹着,压迫着,不断将人往下拽。偶尔,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蓝光,如同遥远海面的月影,在无边的黑暗深处一闪而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凉慰藉,但转瞬即逝,留下更深的虚无。
疼痛无处不在。不是尖锐的撕裂感,而是一种深沉的、从骨髓里透出来的钝痛,伴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心跳,向四肢百骸扩散。尤其是右手腕,那里仿佛嵌进了一块持续燃烧的炭,滚烫,沉重,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牵扯着那片皮肉,带来一阵灼人的痉挛。
“呃……”一声破碎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两块巨石。我挣扎着,对抗着那无边的黑暗和沉重的疲惫,一点一点,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刺眼的白光猛地扎了进来,激得泪水瞬间涌出。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适应。
不是冰冷潮湿的石板,不是惨绿幽光的祭坛。
是……天花板。
粗糙的、有些发黄的白灰墙皮,边缘能看到裸露的深色木头房梁。一盏蒙着灰尘的白炽灯泡悬在头顶,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旧木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饭菜香?
这是……哪里?
记忆如同碎裂的镜片,带着锋利的边缘猛地扎进脑海!
地窖的恶臭!撑黑伞男人冰冷的视线!江屿枯槁的身体和手腕上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老妇枯爪般的符纸!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老李浴血的消防斧!祭坛!三叉戟!暗绿的邪光!无数蠕动的触手!江屿挡在身前被贯穿、被拖入黑暗前那双空洞又带着最后一点微光的眼睛!手腕印记滚烫的灼烧!三股力量碰撞的毁灭轰鸣!崩塌的巨石……
“江屿——!”一声凄厉的嘶喊冲破喉咙,带着血沫的腥甜!我猛地想坐起来,身体却像散了架的破木偶,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一黑,又重重跌了回去!后背撞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哎呦!醒了醒了!可别乱动!”一个带着浓重乡音、急切又带着点喜意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床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衫,腰间系着围裙,头发有些凌乱地挽在脑后。是张嫂!她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关切,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