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山谷的薄雾,将昨夜激战留下的残酷印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苍白的阳光下。隘道口的碎石地上,暗红的血渍已然发黑,如同丑陋的伤疤。折断的草叉、崩飞的柴斧碎片、散落的狼毛和几块凝固着暗绿色粘液的石头,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力量悬殊的厮杀。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似乎更浓了,顽固地钻进鼻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和焦糊气息,令人作呕。
溪木村仅存的几个幸存者——跛脚老汉库伯、脸上裹着渗血布条的独臂妇女玛莎、沉默的老妪格蕾塔、以及那个半大孩子小托姆——正默默地收拾着残局。库伯用他那双缠着破布、被灼伤的手,笨拙地将散落的工具归拢;玛莎忍着脸上的剧痛,用仅存的右手收集着还能燃烧的焦黑木块;格蕾塔低声哄着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小托姆;气氛沉重而压抑,劫后余生的狂喜早已被现实的冰冷和巨大的损失所取代。
罗兰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胸腔每一次细微的起伏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臂沉重得像灌了铅,被简陋木夹板固定的断骨处传来钻心的钝痛。库伯递给他一块烤得焦黑发硬、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黑面包——那是他昨晚珍重收起的报酬的一部分,也是他们现在仅有的食物。
“娃子,吃点东西,攒点力气。”库伯的声音干涩,“等你好些,我们就得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了…魔物说不定还会回来…”
罗兰接过那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面包,指尖感受到它粗糙冰冷的表面。他没有立刻吃,目光越过库伯佝偻的肩膀,再次投向那片在晨光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生机盎然的药圃,以及药圃旁那栋沉默的石屋。
石屋的屋顶,靠近谷口方向的那一侧,依旧残留着魔焰弹亲吻留下的狰狞伤疤。几根被烧得焦黑的木梁断裂、歪斜地支撑着,上面覆盖着临时铺上去、同样被熏得发黑的木板。那是他昨天,在悲伤和麻木中,用尽一个工匠的专注和力气完成的修补。尚未完工。
承诺。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答应了老村长哈克,接下了这份修补屋顶的工作。报酬,是手中这块硬面包和三枚冰凉的铜币。这微薄的报酬,承载着一个被毁灭村庄最后的感激和希望,也承载着他未能守护溪木村、未能救下哈克叔的沉重愧疚。
昨晚的厮杀,魔物的嘶吼,村民的草叉,自己的铁锤…这一切都发生了。他活了下来,是靠着石屋里那个神秘女子的力量。但这并未抵消掉他欠下的“债”——欠溪木村的债,欠老哈克的债,也欠…这份工作的债。
“库伯叔,”罗兰的声音嘶哑,但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扶我起来。”
“啥?”库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娃子!你这伤…骨头都断了!起来干啥?快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