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依旧沉默。他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身体的剧痛和眩晕,用来支撑自己不倒下。凯尔那带着施舍意味的话语,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他只想尽快结束这痛苦的跋涉,只想……在敲开那扇门之前,积攒哪怕一丝面对那冰冷目光的力气。
空气越来越凝重。刺鼻的硫磺味如同无形的毒瘴,越来越浓烈地钻进鼻腔,刺激着本就脆弱的呼吸。山谷入口处那场短暂而激烈的遭遇战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被熔岩蹄印烧灼焦黑的土地,散发着恶臭的粘液痕迹,散落的黑色狼毛,还有几株靠近边缘、被踩踏得七零八落的金棘草。死亡的余烬尚未冷却,新的“使者”就已迫不及待地踏入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凯尔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断剑剑柄(仅剩剑柄和一小截剑身),脚步明显放慢,警惕地扫视着嶙峋的石壁和幽暗的隘口。那份强行撑起的倨傲,在死寂的环境和刺鼻的硫磺味面前,如同阳光下的露水,迅速消融,只剩下紧绷的神经和加速的心跳。他忍不住回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问罗兰:
“喂!工匠!这……这里安全吗?魔物……不会突然冒出来吧?”他甚至下意识地靠近了村卫一些。
罗兰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扫过那片狼藉,尤其是那几株被踩踏的、边缘发蔫的金棘草。他记得莉莉安清晨摊晒药草时那精准到近乎苛刻的动作。他张了张嘴,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昨晚……打过了……暂时……”
这含糊的回答显然无法让凯尔安心。他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哼,谅那些魔物也不敢再回来!走吧!别磨蹭!”他催促着,更像是催促自己。
终于,那座沉默的石屋出现在视野尽头。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山谷相对避风的一角,厚重的石墙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冰冷气息。屋顶上那块焦黑的新补丁,在灰暗的天光下格外刺眼,无声地诉说着昨日的惊险。石屋旁边,那片小小的药圃依旧倔强地维持着它的秩序和生机。大部分金棘草舒展着深绿的叶片,几块晒药石上摊放着的药材在微风中轻轻卷曲,散发出清冽苦涩的香气,与空气中的硫磺味形成尖锐的对比。几块覆盖着月光苔的石头,内里的银色脉络安静地流转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