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山间的雾气渐渐浓重起来。陆明远站在溪边,望着自己肿胀的右脚踝,青紫的淤痕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他转向正在收拾弓箭的猎户,声音里带着几分恳切:"张大哥,天色已晚,这附近又无人居住,不知可否在府上借宿一宵?"
猎户粗糙的手指停顿在弓弦上,古铜色的脸庞显出几分窘迫。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空瘪的皮囊——那里本该挂着猎物,如今却只有几根干枯的草绳。
"寒舍..."他声音低了下去,目光扫过陆明远沾满泥污的绸缎衣袍,"连张像样的草席都没有,只怕委屈了相公。"
陆明远注意到猎户的麻布短衫上满是补丁,膝盖处磨得几乎透明,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想必是方才与野猪搏斗时留下的。
陆明远连忙道:"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足够了,岂敢挑剔?"他指了指自己发颤的右腿,"这伤实在走不得夜路了。"
猎户望着他肿胀的脚踝,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他解下腰间的水囊递来:"山泉水,解渴。"
渡口处,一艘由几根圆木扎成的筏子静静漂在水面。
摆渡的老汉接过猎户递来的一把干蘑菇,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陆明远注意到老汉的十指关节粗大变形,指甲缝里满是黑泥,却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擦干净手才接过蘑菇。
踏上北山村的土地,陆明远被眼前的荒凉景象震住了。
村口的界碑早已倾颓,上面爬满墨绿色的地衣,碑文早已模糊不清。
泥泞的小路上,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在翻找着什么,见到生人也不吠,只是警惕地退开,肋骨在皮毛下清晰可见。
"阿爹!"一个赤脚男孩从茅屋后窜出,身上的麻布短褂短了一截,露出黝黑的脚踝。
他好奇地凑近陆明远,突然伸手碰了碰他腰间的玉佩,又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在转身时偷偷舔了舔嘴唇。
猎户揉了揉孩子枯黄的头发:"二娃,你娘呢?"
"在煮野菜汤哩!"孩子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转过晒谷场——如果那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还能称作晒谷场的话——三个小女孩正在玩石子。
她们光着脚丫,脚底结着厚厚的老茧,脚背上满是蚊虫叮咬的痕迹。其中一个突然咯咯笑起来,缺了门牙的豁口格外显眼。
陆明远弯腰拾起她们踢飞的"球"——那是个用藤条编成的圆环,缠着几缕破布条。
当他递回去时,小女孩们却一哄而散,躲在不远处的草垛后偷偷张望。
猎户的家是两间低矮的茅屋,篱笆墙歪歪斜斜,爬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