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果河的晨雾裹挟着红土气息漫过引力波发射塔基座,张建国的白衬衫领口已被汗水洇出盐花。指腹摩挲着《光明日报》特刊边缘的毛边,1978年那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报头标题,在他掌心烫出一道无形的烙印。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那个在安徽小岗村偷偷按红手印的生产队长,临终前将这份报纸塞进他行囊时,指尖还带着插秧时被秧苗划破的血痂。
“叮——”
量子熔炉的蓝光骤然增强,系统提示音像根银针刺破凝滞的空气。张建国松开手,纸片如褪色的蝴蝶坠入漩涡,泛黄的铅字在能量流中崩解成无数光粒,又在零点几秒内重组为悬浮的星图。
《齐民要术》的篆体书名在星图顶端流转,每颗代表纳米稻种的光点都拖着尾迹,在虚拟地图上勾连出刚果河流域的水系脉络。他认出其中闪烁的二进制代码,正是去年在敦煌莫高窟修复时,从唐代《沙州都督府图经》残卷中提取的水利数据。
“李工的香炉到了吗?”他对着空气通讯器低语,喉间泛起苦涩——李怀德上次从北京飞抵刚果,在机场被反政府武装扣留了七个小时。那个总戴着玳瑁眼镜的文物修复师,如今正隔着七千公里的距离,在故宫文物医院为乾隆年间的掐丝珐琅瓶描金。
十万台播种机的嗡鸣碾碎晨雾,金属机身在平原上如潮水退去,重组的青铜巨鼎轮廓映着初升的太阳,鼎身上“后稷教民稼穑”的铭文正被纳米机器人逐个复刻。当鎏金香炉从特制运输舱中升起时,张建国的呼吸蓦地一滞——炉盖上的缠枝莲纹还留着火烧圆明园时的灼痕,那是1860年英法联军留下的耻辱印记。
“建国,这香炉的胎体是元代大都工匠的手作。”李怀德三个月前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响起,对方捧着香炉的双手上,修复《平复帖》时被朱砂侵蚀的指腹泛着暗红,“我祖父当年跟着溥仪逃出紫禁城,怀里抱的就是这个。他临终前说,文物不该困在玻璃展柜里……”
熔炉中的金属液泛起金色涟漪,珐琅彩剥落的瞬间,张建国仿佛看见无数个重叠的时空——元代匠人在窑火前调整釉色,清末文臣在战火中抱炉而逃,现代修复师用纳米技术填补裂痕。
当第一缕量子态金属粒子与纳米稻种接触,半空突然展开《清明上河图》的全息长卷,汴河上的漕船竟幻化成银蓝相间的播种舰,船首雕刻的祥龙在撒哈拉沙漠上空甩动龙尾,将抗辐射菌种播撒成流动的翡翠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