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在凌晨三点钟把我的影子钉在斑驳的墙面上,像被风干的标本。
灯泡钨丝发出的嗡鸣裹着煤渣味,我数着通讯录里第 12 个曾经备注 "媳妇" 的名字,指腹划过屏幕时,听筒里残留的忙音还带着去年冬天的寒意 —— 那是第 12 次因为 "在供热厂烧锅炉" 这个职业,让对话框从跳动的红心变成灰色的感叹号。
手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像根细针戳破了满室寂静,我看见自己映在黑屏上的脸,睫毛上还沾着没拍干净的炉灰。
记得第一次被说 "没出息" 是在五月的相亲角,梧桐絮像碎雪般飘进张阿姨的白发。
她介绍的姑娘坐在石凳上,镶着水钻的指甲正搅着星冰乐,吸管刺破冰块的咔嚓声,像极了她嘴角扬起的冷笑:"一个月六佰够干什么?我闺蜜老公跑长途货运,副驾都装着全自动咖啡机。"
那天的风带着柳絮往我领口钻,痒得鼻腔发酸,我攥紧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袖口,看她十厘米的高跟鞋碾过奶茶杯,珍珠在泥地里炸开时,有颗弹到了我工装裤的褶皱里,像粒捂不热的眼泪。
她起身时,香奈儿五号的味道裹着梧桐絮扑过来,我突然想起锅炉房里呛人的煤烟 —— 上个月为了抢修管道,我在炉腔里猫了三个小时,出来时连咳出的痰都是黑的。
姑娘挎着 LV 包走过的瞬间,包带金属扣在阳光下晃出的光斑,让我下意识把揣在裤兜的手又往里缩了缩,那里还攥着给她买的阿尔卑斯糖,糖纸已经被手心的汗渍浸得发软。
第一个说要 "再考虑" 的女孩约在重庆火锅店,红汤翻滚的热气把她假睫毛上的水钻蒸得发亮。
她用公筷夹起毛肚在香油碟里涮了三秒,无名指上的钻戒突然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妈说要找有发展潜力的,你这工作整天跟煤灰打交道,能有什么前途?"
蒜泥混着小米辣在油碟里炸开,辣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透过氤氲的水汽,看见她手机屏幕上弹出 "富二代小王" 的聊天框,背景图是辆亮黄色的桑塔纳,副驾摆着束鲜红的玫瑰。
隔壁桌的男人正给女朋友剥虾,塑料手套摩擦虾壳的沙沙声,和我们桌上漏勺碰到锅底的叮当声混在一起。
我低头去捞沉在辣油里的鸭血,指甲缝里嵌着的煤渣突然硌得指心疼 —— 今早清炉渣时,有块碎渣崩进了指甲缝,我用钢丝球搓了十分钟都没弄干净。
她突然把菜单推过来:"你点吧,我减肥只吃素。" 菜单封面上烫金的 "精品肥牛" 四个字,在火锅蒸汽里扭曲成锅炉房墙上 "安全生产" 的标语,同样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