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姑娘是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她搅着卡布奇诺的银勺突然顿在半空,睫毛膏晕染的眼角沾着细小的奶泡:"我同事男朋友做建材生意,年挣五十万呢。
你每天拿铁锨,手不会磨出老茧吗?" 我下意识把掌心翻过去,虎口处常年握炉门把手留下的茧子,在落地灯暖光下泛着深褐色,像块烧透的煤饼。
玻璃窗外正好驶过供热厂的洒水车,车身上 "热力供应" 四个红字在雨里模糊成一片,像谁泼上去的番茄酱。
她突然指着我袖口:"呀,你衣服上有灰。" 我慌忙去拍,却把更多炉灰拍到米白色的桌布上。邻座穿西装的男人正在讲电话,"这个项目至少赚三百万" 的声量,震得我面前的浓缩咖啡都在杯底打颤。
我想起上周夜班,为了抢修爆裂的管道,整个人趴在结着冰碴的地沟里,零下十五度的风灌进衣领时,我咬着牙拧扳手的手,现在还能闻到防冻液刺鼻的味道。
姑娘把奶精球倒进咖啡的动作突然停住:"其实我不是嫌弃你,只是觉得生活需要点品质。" 她说话时,阳光正透过玻璃照在她涂着蔻丹的指甲上,那抹嫣红让我想起炉腔里最旺的火焰,可这火焰却暖不了我冻裂的指尖。
第十个说分手的夜晚下着瓢泼大雨,我躲在供热站的铁皮棚下给她发消息,雨水顺着安全帽檐流进手机充电口,把 "我们不合适" 五个字晕成模糊的墨团。
她接电话时背景音里有 KTV 的嘈杂,有人在起哄 "让帅哥再唱首《往后余生》",她捂住话筒的声音隔着重低音炮传来:"我姐妹都觉得你工作拿不出手,你就不能换个坐办公室的活儿吗?"
铁皮棚被雨点砸得咚咚响,像有人拿着铁棍在敲锅炉外壁,震得我胸腔里的心跳都变了节奏。
远处供热管道的排气阀突然 "嗤" 地喷出蒸汽,白雾裹着雨丝扑在我脸上,烫得皮肤发紧。
我想起上个月她来厂里找我,站在冒着黑烟的烟囱下皱着眉:"你每天就在这种地方上班?" 那时我刚从炉腔里出来,满脸煤灰却想给她个拥抱,她却后退半步躲开了,高跟鞋在煤渣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此刻雨更大了,值班室的灯在雨幕里像颗昏黄的煤球,我摸出裤兜里的润喉糖,糖纸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就像她最后说 "就这样吧" 时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