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晨雾已消散殆尽。军营外突然响起一阵整齐的跑步声,地面微微震颤。二十名赤裸上身的青年疾驰而过,他们穿着靛蓝布褂衫,腿缠朱红绑腿,古铜色的脊背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边跑边喊号子:“一!二!一!”尾音未落,又齐声唱起《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粗犷的嗓音惊飞了路边槐树上的麻雀,扬起的尘土扑簌簌落在六人脚边。
“这是……?”方以智折扇半掩面,眼角微挑。
“新募的乡勇。”李标嘴角一扬,“每日寅时三刻起来跑山,酉时还要练铳。”
话音未落,营地西侧的靶场突然传来“砰砰”数声巨响。十名火铳队士兵正分组轮换训练——五人装填火药铅弹,五人瞄准射击,动作利落得像在演武场上绣花。“预备——放!”队正杨皋的吼声震得芦苇丛簌簌作响。硝烟未散,另一队士兵已端着装有短矛的火铳冲向稻草人,齐声嘶吼:“杀!杀!杀!”虽只有十人,却似千军万马扑来,惊得码头边停泊的渔船桅杆上的海鸥“扑棱棱”飞起一片。
六人转过弯道,眼前豁然开朗。金山港的码头上,王保国正带着一队赤膊汉子做水下训练。这些皮肤黝黑的渔民后代背着粗麻布沙袋潜入水中,嘴里叼着特制的竹管,竹管另一端露出水面,咕嘟咕嘟冒着气泡。“那是过滤海水的机关!”李标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咱家百户仿着现代兵书造的,能在水底憋两刻钟不浮头!”
“那个队正……”陈子龙忽然指向王保国,后者正从水里冒出头来,甩了甩满脸的水珠,“上月识字大比,我1801个字,他才1719个,输得心服口服!”他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你们军户都识字?”方以智折扇“啪”地合拢,眼中闪过诧异。
“那可不!”李标挺直腰板,“咱卫所每个军户识字不少于五百,吴先生教得好!”
站在最后的吴承志闻言脸色骤变,嘴角抽搐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心里疯狂咆哮:“五百字很多吗?!你们复社才子动不动就通读四书五经,我们军户能写借据、记军册就不错了!”但面上还得维持笑容:“嘿嘿,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心中已默念十遍:“出去别说认识我,出去别说认识我……”
宁波方面传来消息,有二手福船待售,李勇特意前往码头为王大和范叔送行,因此陈子龙三人未能在金山卫见到李勇。恰巧,他们遇到了仍在编纂蒙学教材的吴沈二人。这三人对金山卫颇感兴趣,便请求李标带领他们前往码头寻找李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