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无光深海的顽石,朝着永恒的冰冷与寂静坠落。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守护与失去,最终都化为这污秽泥沼中即将消散的一缕余烬。连绝望,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奢侈。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种极其轻微、却带着金属摩擦特有的、规律而冰冷的刮擦声,如同冰针穿透厚重的死亡帷幕,极其突兀地刺入了裴度即将彻底沉寂的感知!
不是风!不是废墟的呻吟!是…某种沉重的东西,在粘稠的泥沼中…拖行!
这声音的来源,就在他残躯不远处,那片覆盖着厚厚暗绿色菌毯、斜插入泥沼的巨大金属斜坡之后!
裴度那两簇即将熄灭的暗红余烬,猛地、极其艰难地…跳动了一下!如同死水中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激起了最后一圈濒临破碎的涟漪。残存的、几乎被剧痛和虚无碾碎的意识,被这冰冷的金属刮擦声强行刺穿,凝聚起一丝微弱到极致的警觉。
还有…东西?!
残存的、无法聚焦的“视线”,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挣扎,极其缓慢地、如同锈蚀的齿轮艰难转动一丝微小的角度,投向那声音的来源。
视野模糊、摇晃,如同隔着一层被血污和泥浆浸透的毛玻璃。
只见那巨大金属斜坡底部,厚厚的、如同腐肉般堆积的暗绿色菌毯边缘,被一股力量从内部缓缓顶开、拱起。
噗嗤。
一只覆盖着冰冷、厚重、布满深深划痕与斑驳锈迹的暗银色金属装甲的手掌,猛地刺破了菌毯,五指张开,重重地按在了下方污秽冰冷的泥地上!金属手指关节处,几根断裂的管线裸露出来,随着手掌的用力支撑,断口处迸发出几颗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蓝色电火花。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臂——或者说,是残臂。这只手臂只剩下半截,肘部以下完全消失,断裂的装甲边缘扭曲翻卷,裸露出内部烧焦的线缆和复杂的金属骨骼结构。
然后,一个沉重的、覆盖着同样古老厚重暗银色装甲的身影,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从菌毯覆盖的阴影中……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