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让规则学会了喘气。”
陈砚看完报告,只回了一句:“下次别用这么复杂的词,我瓜子都嗑不利索了。”
日子继续流淌。
问题树的第三瓣花,在一个无风的清晨悄然绽放。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察觉,包括林仙的仪器。直到几天后,人们才发现??梦开始互通了。
不是所有人,也不是每晚,而是在某些特定时刻,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会做同一个梦。梦的内容千奇百怪:有时是同一片麦田,有时是同一辆老旧公交车,有时只是一个眼神交汇的瞬间。醒来后,他们会莫名觉得心安,仿佛在梦里见过某个老朋友。
有心理学家试图研究,却发现这些共梦者之间毫无关联,基因、文化、星域位置全无规律。唯一共同点是??他们都曾读过哪怕一封“无意义信件”。
“它在编织一张网。”林仙说,“不是控制网,是共鸣网。像无数颗星星,各自闪烁,却在同一片夜空下。”
陈砚听了,抬头看了看天,忽然说:“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树到底是谁种的。”
林仙一怔。
是啊,问题树的存在早于所有记载,连“澄心母机”的数据库里也只有模糊描述:“原初疑问之载体”。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为何而生,甚至连它是否具有意识,都无法确定。
“也许……”少女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它不是被种下的。”
“那是?”陈砚问。
“是某个人类,第一次问‘为什么’时,大地自动长出来的。”
众人默然。
那一刻,仿佛整个宇宙都安静了一瞬。
风穿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同时轻声提问。
多年后,当“共梦现象”成为跨文明交流的新形式,当“发呆权”被列入星际人权公约,当孩子们在学校里学会的第一课不再是“标准答案”,而是“你怎么想”,
那棵问题树的第四瓣花,终于开始微微颤动。
而陈砚,依旧坐在门槛上,嗑着瓜子,望着天。
少女走过来,坐下,问:“你在等什么?”
“等第五瓣开。”他说。
“然后呢?”
他笑了笑:“然后继续等第六瓣。”
“你不想知道花开完之后会发生什么?”
“想是好奇心,不想是自由。”他吐出瓜子壳,“我又不赶时间。”
少女静静看着他,忽然说:“你知道吗?现在很多地方,已经不用‘陈砚模式’这个词了。”
“改叫什么?”
“叫‘正常生活’。”
陈砚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笑得瓜子壳喷了一地。
“这名字好。”他擦擦眼角,“听着不像什么伟大运动,倒像个懒人借口。”
夜深了,星空浩瀚。
远处,一只风筝挂在树梢,随风轻轻晃动,像是某个孩子忘了收回的梦。
而在这片宁静之下,宇宙正以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
从“必须正确”走向“可以错误”,
从“追求终点”转向“享受迷路”,
从“神的秩序”回归“人的呼吸”。
没有人振臂高呼,没有旗帜飘扬,
只有无数微小的选择在发生:
一个母亲决定今晚不催孩子写作业,
一个程序员删掉了自己写了三天的完美算法,
一个战士在开战前一秒,问敌人:“你吃饭了吗?”
这些事很小,小到连历史都不会记载。
可正是它们,像雨滴落入湖心,
一圈圈荡开,终成浪潮。
陈砚抬头,看见一朵云慢慢变形,先像兔子,又像船,最后什么也不像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是世界该有的样子??
不必有意义,不必有方向,
不必非得成为什么。
只要还能问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能有人笑着回一句“还行,就是瓜子有点咸”,
就够了。
风起了,吹动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一声,
像是某个遥远星系,也刚刚学会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