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站住！”
“我发现你这个人是真不怕死啊，真不担心我宰了你？”方天纵冷声问道。
站在门口的白水青眼神之中，倒还真没有任何惧色，反而是平静的说道：“方圣人有着千年阅历，想必不是那冲动之人...
风沙割面，如刀刻骨。西北边陲的荒原上，一座破败驿站孤悬于黄土高台，檐角铁马早已锈蚀断裂，唯有旗杆顶端一面残破黑幡，在烈风中猎猎作响，似在召唤什么不可见之物。
驿站内，一名布衣男子盘膝而坐，背靠断墙，双目微闭。他左臂缠着粗麻布条，血迹斑斑，却始终未换。十日来，他不吃不喝，仅以一口真气维系生机。每当夜深人静，他便低声哼唱那首童谣，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仿佛在与天地对话。
忽然，门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黄沙。三匹瘦马停于门前，马上三人皆披黑袍，面覆青铜面具，腰间佩刀无鞘，刃口泛青。
“萧景知。”为首的面具人开口，声音如金属摩擦，“你果然在此等死。”
布衣男子缓缓睁眼，眸光如电：“我不是等死，是等你们来。”
“你毁钟叛师，通缉天下，却还能活着走到这里？”另一人冷笑，“影阁三城暗卫已尽数调往京城清剿余党，你以为凭一枚铜符就能活到现在？”
萧景知轻笑一声，抬手从怀中取出那枚铜符，轻轻一捏??铜符应声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我已经不需要它了。”他说，“因为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影阁的人，也不是朝廷的官。我是那个要掀翻棋局的人。”
三人沉默片刻，终于，为首者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苍老却熟悉的脸??正是当年文庙祭酒赵七的贴身幕僚，李崇安。
“你知道我们是谁。”萧景知并不惊讶。
“我们是‘守陵人’。”李崇安声音低沉，“楚清河死后，七位心腹各自隐入世间，守护他的意志不灭。我们不求复活其身，只愿《礼魂引》终有一日能重塑人间秩序。姜云曾是我们最得意的棋子，可惜……他动了情。”
“所以你们用‘怀疑’腐蚀他。”萧景知冷声道，“让他亲手将我推向地宫，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
“不错。”另一名面具人接口，“只要你在绝望中敲响正心钟，哪怕只是一瞬，《礼魂引》便可借你心中执念共鸣万民，唤醒沉睡的礼魂。可你竟选择了抵抗，甚至用一首童谣瓦解了整个仪式??那是你母亲教你的吧？”
萧景知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疤。
“她临终前说：‘孩子，若有一天世界忘了怎么哭，你就唱这首歌给他们听。’”他低声道，“她说，这歌里有‘诚’，而‘诚’，是所有法术都无法掌控的东西。”
李崇安眯起眼：“所以你省略第三段，不是失误，而是设计？你早知道《礼魂引》惧怕至诚之声？”
“我只是个读书人。”萧景知淡淡道，“但我相信母亲说的话。”
“可你终究还是来了。”李崇安忽然笑了，“你不逃，不藏，反而一路北上，直奔我们埋骨之地。为什么？”
“因为你们手里有我想知道的答案。”萧景知站起身，虽虚弱不堪，脊梁却不弯，“赵七临死前说的‘贵主’，到底是谁？西北大帐中的神秘人，为何能操控姜云梦境三年？楚清河的意志真的已经消散了吗？还是说……他还活着？”
三人再度沉默。
良久，李崇安才缓缓道：“你可以见到他。但你要先走过‘问心路’。”
“问心路？”
“一条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走完的路。”李崇安指向驿站后方，“穿过这片荒原，有一座石桥，横跨深渊。桥下无底，唯有回声。你若敢踏上，便可见到‘贵主’。但记住??若你心中尚存一丝虚妄，桥便会塌。”
萧景知点头：“我走。”
三人退开一步，让出道路。
他拖着伤体走出驿站，迎着狂风走向远方那一道模糊的石桥轮廓。风沙扑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但他走得极稳，仿佛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母亲的，陆先生的，姜婉儿的，姜云的。
当他踏上石桥的刹那，天地骤然寂静。
脚下深渊升起白雾，雾中浮现一幕幕画面：
??幼年时，他在街头被官兵追打，因偷了一块饼。一个蒙面女子救下他，带他回府，收为养子。那是姜云第一次见他。
??朝堂之上，他为新政据理力争，却被群臣讥讽“妖人之后，岂配议国事”？他跪地不起，只求一句公道。
??地宫之中，短笛吹响，童谣响起，姜婉儿在他怀中流泪微笑。
??牢狱之内，宦官离去后，他咬破指尖，在墙上写下一行小字：“勿信雅乐，尤忌第三叠。”
画面不断闪现，最终定格在一处从未见过的场景：一间密室，烛火摇曳，一名身穿素袍的男子端坐中央，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如星。他手中握着一支与萧景知一模一样的短笛。
“你来了。”那男子开口，声音温和，“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谁？”萧景知问。
“我是楚清河的儿子。”男子轻声道，“也是你真正的父亲。”
萧景知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不可能……我母亲说过，她一生只爱一人，便是我的生父，早亡于战乱……”
“她说的是真的。”男子叹息，“但她不知道，那个‘战死’的男人，其实是我的化身。当年楚清河为避杀劫，将自己的神识分裂七份，藏于七具替身之中，游走天下。我便是其中之一。我爱上了一个普通女子，有了你。后来事情败露，中枢下令清除所有情感污染源??包括你和你母亲。我拼死护你们逃离，自己却被囚禁于此，成了‘贵主’。”
萧景知脑中轰鸣，无数记忆碎片开始重组。
那些童年梦中反复出现的画面：战火纷飞的小村庄，母亲抱着他奔跑，背后有人喊“抓住那孩子！他是纯血！”；还有她临终前颤抖的手指在他掌心划下的符号??并非文字，而是一段音律。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