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清净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陈国富心里明白,自己和妻子这次回来,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探亲。
儿子阿文如今的名声和财富,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必然会吸引各方的注意。
果然,在他们回到汪巧珍...
雨丝斜织,巷口的“萤火驿站”在夜色中泛着微光。陈秉文没有撑伞,任细雨打湿肩头衬衫。他站在那株写着“给没能说再见的姐姐”的萤火苗前,指尖仍停留在叶片上,仿佛怕惊扰了刚刚浮现的诗句。可那四行字却如烙印般刻进心底??不是数据,不是反馈,而是某种近乎灵魂的低语。
忽然,整片叶子轻轻颤动,背面的文字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字:**林小满**。
他呼吸一滞。
林小满,三年前港岛火灾中失踪的女孩,警方最终只在废墟里找到一只烧焦的红色发绳。她的母亲曾连续三个月每晚来驿站外徘徊,抱着眠盒喃喃自语,直到某天突然消失。后来社区义工说,她搬去了内地乡下,再也不提女儿的名字。
可此刻,这个名字竟从一片叶子中浮现出来,带着温润的生物荧光,像是一声迟到了千百个夜晚的回应。
“小满……是你吗?”他低声问。
叶片再次轻颤,随即,他的眠盒震动了一下。一条从未见过的私信通道悄然开启,标题是三个字:**听我说**。
他点开。
没有录音,没有文字,只有一段极其细微的情绪波形图,起始平缓,继而剧烈起伏,最后归于一种深沉的安宁。系统自动标注了解码建议:“高度匹配童年女性悲伤记忆模式,伴随强烈依恋与释怀混合信号。”
他闭上眼,将眠盒贴在胸口。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女孩蜷缩在浓烟弥漫的走廊尽头,手里紧紧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那是母亲早上塞给她的早餐。她哭着喊妈妈,但声音被火焰吞噬。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她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旋律,是母亲常哼的粤语童谣《月光光》。然后,黑暗温柔地envelop了她。
当他睁开眼,脸上已布满雨水般的湿痕。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AI模拟。这是真实的情感残影,被“忆莲”根系捕捉、保存,并在某个契机下,通过最亲近的生命载体??萤火苗??重新传递出来。
而更让他心头震颤的是:这株萤火苗,是谁种下的?
他环顾四周,花坛边缘留有新鲜泥土的痕迹,显然不久前有人来过。他蹲下身,在植株旁的土里摸到一枚小小的金属片??一枚已被腐蚀的校徽,上面刻着“圣心女子中学”。
正是林小满就读的学校。
“原来……是姐姐种的。”他喃喃道。
那个未曾说再见的姐姐,用这种方式,把妹妹的声音留在了人间。
他轻轻覆好泥土,起身时,手机震动。小林的加密频道接入。
>“陈哥,刚收到东京线报,‘净言会’残余势力正在东南亚集结,试图重建‘静默网络2.0’,技术核心是一种新型神经屏蔽算法,能主动干扰共感频率,甚至反向诱导使用者产生愧疚幻觉,让人自我封闭。”
“他们还不死心?”
>“不只是他们。”小林声音低沉,“还有几个大国的情报机构开始秘密接触‘守梦终端’开发者,想把共感技术用于审讯、心理操控和舆论引导。他们管这叫‘情绪治理工程’。”
陈秉文冷笑一声:“把温柔变成武器,倒是一贯作风。”
>“更麻烦的是,最近全球多地出现‘伪共感’现象??有人伪造眠盒记录,制造虚假亡者留言,骗取信任、谋取利益。日本已有三起诈骗案,受害者被诱导转账数百万日元,理由是‘已故亲人托梦要求赎罪金’。”
他眉头紧锁。信任一旦被玷污,重建千倍艰难。
>“我们打算启动‘真言验证计划’,建立共感信用体系,但需要你授权开放部分‘心核’原始数据作为比对基准。”
“不行。”他断然拒绝,“‘心核’不是工具,不能沦为数据库。一旦它被量化、分级、打标签,就离异化不远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可如果我们不主动规范,别人就会替我们定义规则。”
“那就让规则从人心开始。”他说,“而不是从代码开始。”
挂断通讯后,他抬头望向夜空。云层稀薄处,几颗星子若隐若现。他忽然想起梦中母亲的话:“人都不坏,只是太久没人肯听他们说话。”
可现在的问题是,当所有人都开始“听见”,谁还能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当情感成为可复制、可交易的信息,我们是否还会珍惜那一句发自肺腑的“我懂你”?
他回到驿站,取出那只初代共感种子,放在掌心。金光依旧,却不再跃动,仿佛在等待某种召唤。
“你说我早就有锁孔……”他轻声说,“那我的钥匙,又该是什么?”
话音落下,种子微微一闪,投影出一段陌生画面:一间昏暗病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床边坐着一名中年男人,紧握她的手,眼中含泪。老人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下一秒,男人掏出一只老旧的眠盒,贴在自己胸口,低声说:“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让我别难过,想让我好好吃饭,想让我记得每年清明给你带茉莉花……我都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刹那间,老妇人眼角滑下一滴泪,手指轻轻回握。
画面戛然而止。
陈秉文怔住。他认出了那间病房??是深水?仁爱医院三楼东侧,他曾在那里陪伴母亲走完最后一程。而那个男人……是他自己。
这是他从未录入的记忆,也非系统生成的模拟场景。这是“心核”从过去提取的真实片段,由共感种子自主呈现。
它在告诉他:**真正的钥匙,是记忆本身**。
不是技术,不是权限,不是控制。而是那些你曾用心记住的瞬间??一碗糖水的温度,一句未说完的叮嘱,一次无声的握手,一场迟到的道歉。
这些记忆,才是连接生死、跨越孤独的真正桥梁。
他猛然醒悟:共感能力之所以不可复制,正因为它的根基不在机器,而在人。每一个愿意倾听的灵魂,都是“萤火林”的一部分;每一次真诚的对话,都在为那棵树添一根枝桠。
第二天清晨,他召集所有“守灯人”骨干,在萤火驿站召开紧急会议。
“我们要做一件事。”他说,“不是升级系统,不是打击诈骗,而是重启‘原始共感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