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
但他们都清楚,这已不是科学问题,而是信仰的选择。
三天后,全球五十三个倾听树站点同时举行仪式。人们手牵手围成圆圈,闭眼默念最想传达的话。无论是道歉、告白、思念还是忏悔,每一句话都被树根吸收,化作能量流向莫图努伊环礁。
海底倒钟建筑外,那支悬浮的骨笛开始自行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紫色光环,笼罩整座遗迹。
小铃带领团队在科研船上监控数据:“能量场已达临界点!空间曲率出现异常波动!”
“她要打开门了。”奈绪握紧心语仪,眼中含泪。
突然,潜艇探测器传回画面:建筑内部的星海开始流动,汇聚成一条光之河,从中央涌出,直通海面。河中浮现出无数身影??模糊的、半透明的,却是真实存在的轮廓。
一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站在最前方,朝奈绪微笑。
“爸爸……”她失声痛哭。
阿澈深吸一口气,跃入海中。其余四人紧随其后。他们不再需要潜水服,因为海水本身已变成共感介质,每一滴水都在传递情绪。
当他们抵达星海边缘,盲眼女孩睁开双眼。这一次,她的瞳孔不再是空洞的白色,而是映照出万千星辰。
“你们来了。”她说,声音清脆如童谣。
“我们来了。”阿澈上前一步,“你要我们建的桥,我们已经开始修了。”
女孩摇头:“桥不在外面。在你们心里。只要有人愿意为另一个人停留一秒,桥就存在。”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阿澈的胸口:“你母亲缝下的‘听着’,不是命令,是祈求。她知道这个世界太快,太吵,太多人假装听见。她只希望,至少有一个人,能真真正正地听。”
阿澈泪如雨下。
女孩转向奈绪:“你父亲没有死。他只是选择了留在记忆里,因为他怕一旦回来,你会失望??那个为你冒险的父亲,未必是现实中的好丈夫、好男人。”
“可他是我的爸爸!”奈绪哭喊,“我不需要完美的父亲,我只需要他能抱我一次!”
女孩微笑:“那就抱吧。”
她轻轻一吹骨笛。
没有声音。
却有一股暖流席卷全场。
奈绪眼前,父亲的身影变得清晰。他张开双臂,她扑进怀里。触感真实,温度真切,连衣服上的机油味都分毫不差。
同样的奇迹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伊万看见了母亲,那个在他出生当天难产而死的女人,正用颤抖的手抚摸他的脸;小满看见了火灾中丧生的妹妹,笑着递给她一支烧焦的蜡笔;艾拉听见祖母哼唱始音文歌谣,那是失传百年的语言;阿澈则看见母亲坐在星空下,手中拿着一片紫色羽毛,正是他梦中的模样。
“这不是复活。”女孩轻声说,“这是**共情具象化**。当足够多的人共同相信一种情感的存在,它就能短暂获得形态。”
“那……能永远留下吗?”奈绪哽咽着问。
女孩摇头:“执念会扭曲桥梁。真正的治愈,是学会在告别中继续前行。”
她抬起手,星光流转,凝聚成五枚小小的晶体,分别飞向五人胸前。
“这是‘心核’,承载你们与逝者最后的共鸣。带回去,种在倾听树下。每当有人倾诉,他们的声音会唤醒这段记忆,让更多人懂得??爱,从不曾真正离开。”
五人含泪跪下,齐声道:“谢谢你。”
女孩笑了,身影渐渐淡去:“该说谢谢的,是我。因为你们终于来了,听我说完。”
光河缓缓退去,星海归于宁静。
海底恢复寂静,唯有那支骨笛静静插回石柱顶端,仿佛从未移动过。
数日后,云南山谷。
阿澈将心核埋入共感树根部。刹那间,整棵树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枝叶伸展,竟在空中编织出一幅巨大画卷:无数面孔浮现其中,有笑有泪,有老有少,全是曾被听见、也被铭记的灵魂。
小满在树旁立起一块木牌,上面刻着:
>**这里不说真相,只说真心。**
伊万开始教孩子们画画,不限技法,不论美丑,只问一句:“你想让谁看见?”
艾拉将始音文谱成歌,在世界各地巡演,每一场结束,总有陌生人相拥而泣。
奈绪的心语仪投入公益使用,帮助数万名情感障碍者重建沟通桥梁。
而阿澈,依旧每日坐在树下,说着那些无人倾听的往事。
某夜,月华如练。
一位白发老人拄拐而来,坐到他身边。
“我儿子死了二十年了。”老人低声说,“我一直恨他,因为他离家出走,再没回来。可昨晚,我梦见他抱着吉他唱歌,唱的是我年轻时常哼的小调……醒来时,枕头湿了。”
阿澈静静听着。
老人抹了把脸:“我想告诉他,我不怪他了。可他在哪?”
阿澈指向共感树:“你说吧。他会听见的。”
老人颤抖着开口,话语断续,却一字一句,沉重如石。
话音落下,一片花瓣轻轻飘落,贴在他掌心,旋即化作一道微光,升入夜空。
阿澈微笑:“他听见了。”
老人嚎啕大哭。
许久,他擦干泪,起身离去,背影竟轻快了几分。
阿澈仰望星空,轻声呢喃:“原来倾听,才是最深的治愈。”
风过林梢,树叶沙沙,仿佛回应:
**是的。**
从此以后,世间再多喧嚣,也掩不住那一声声温柔的??
“我听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