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寅刚说起朱壬辰,忽然又想起“妊娠”二字。虽然不完全同音,可读音字形都有一半相同。
“壬辰之名,还不够好。”朱寅立刻说道,“再改一个吧。”
他抱着近十一斤重的婴儿,来回踱步着说道:“义父希望你长大之后,能为国家干城,捍卫大明,你就叫朱卫明吧。
宁清尘笑道:“这个名字,可比那什么朱壬辰要好。”
朱寅点点婴儿的鼻子,“卫明快快长大,我希望看见将来,上阵父子兵!”
他忽然感到有点荒谬,自己还没有成亲呢,就有义子义女了。
多了一个义子,朱寅很是高兴,当即下令赏嘎洛白银三百两,锦缎三十匹,头面首饰两套,增加奴婢二人。
要说朱卫明这个孩子,也真是运气好。虽然不是朱寅的儿子,可他一出生就是朱寅的义子,也算含着金汤匙出生了。
三天后的九月初八,靳云娘又去东江米巷秦良玉的公馆,代表朱寅下了迎书,正式定于十二日迎亲。
而早在八日前,郝运来就作为冰人,去秦良玉公馆做媒了。
消息传出,很多人都认为朱寅雅量高致,胸襟宽广,深知宽恕之道。
至此,媒妁之言、三书六礼都算齐备了。整个北京城,都知道雅虎先生和观音童宁大脚要喜结良缘。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京中贵女在恶毒的诅咒宁采薇,希望她难产而死。甚至还有人暗行魇镇,咒她早日夭折。
这一日,朱寅在府中为朱卫明洗三,送金长命锁,府中七八百人都一起喝喜酒,其乐融融。
府中用艾草叶、槐树枝煎煮热水,朱寅亲手为婴儿洗浴,一边洗一遍说:“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脸,中状元。”
洗完之后,亲自将黄金打造的长命锁,挂在婴儿的脖子上。
之后,朱寅下令府中每人赏赐五百文钱、一匹棉布。
靳云娘下了迎书,从东江米巷回来,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一个年约十四五岁,斯斯文文的俊美少年,站在府门前踟蹰不前。
“又是你!”靳云娘没好气的说道,将手帕往胸前的襟口一塞,“这次你又编了什么借口?我家主公的什么人?”
这小子姓吴,上次自称是主公的故人,还说主公收过他的礼物,却又没有拜帖,自己当时就不信。
后来一问主公,主公果然说并不认识吴姓少年,也没有收过吴姓少年的礼物。
那吴姓少年的脸顿时红了,弱弱说道:“这位姐姐,雅虎先生真的见过我,也的确收过我的礼物...”
“莫要套近乎,谁是你姐姐?”靳云娘冷笑一声,“姐前姐后三分险!”
“哼,你这种小白脸最会骗人,姐姐见得多了。七岁姐就被骗过两条鱼,最不信的就是小白脸。”
那吴姓少年很是无语。你不让我称呼你为姐姐,却又自称姐姐,你是搞笑的吗?
还有,你七岁被骗了两条鱼,关我屁事啊?这也拿来说事?
可他为了进府,也不敢得罪靳云娘这个大管家,只能讪讪笑道:“娘子,晚生真的和雅虎先生见过,他只要见到我,必然会认出晚生。”
靳云娘抬手一指巷口,“看到那些人了吗?都是自称我家主公的亲朋故旧,每天都有不同人来冒充,理由也都差不多。俺要是随便放你们进去,俺这个大管家也不用干了,主公也会不得清净。”
“快走吧!不然我就让家丁赶你走了。”
那吴姓少年一张俊脸十分失望,张张嘴只能叹息一声,说道:“烦请靳娘子转告雅虎先生,晚生名叫吴忧。”
“行吧。”靳云娘挥挥手,“见到主公会提一嘴。”
自称吴忧的少年道:“晚生住在外城宜南坊,菜市大街之南、礼拜寺街之西的糖房胡同...”
靳云娘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每天都有冒充亲朋故旧上门打秋风、攀交情的人,可自报住址的人却是极少。
她在北京三四年了,当然知道宜南坊在哪里,那是北京城最穷的几个坊之一。
“好。俺记住了。”靳云娘的语气温和了一些,“这几日主公很忙,今日府中有孩子洗三,明日又是重阳节,过几天又是迎亲大礼。你不要再来烦扰了。”
吴忧拱拱手,只能神色落寞的离开。
靳云娘进府见了朱寅,先是回禀了在公馆中的事,末了就提到了吴忧。
“他又来了?”朱寅心中一动,“他说他叫吴忧?”
吴忧这个名字让他有些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
朱寅很快就想起来了。
回京献俘那天,夹道欢迎的百姓之中,有个十四五岁的美丽少女,扔给了自己一个香囊。
那个香囊上,不就绣着‘吴忧’两个字?
说起来,他祖上隐姓埋名,很多代都是姓吴。朱这个姓只秘密记载在家谱上,对外都是吴氏家族。
对外恢复朱这个姓,还是是从他父亲开始。他父亲之前,对外都习惯了姓吴。
所以吴这个姓,和他渊源极深。
“这个少年,是不是长得像个女子?”朱寅问道。
靳云娘一愣,“他生的很勾人,的确像个女子。第一次见到他,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可是声音又不像,听起来并非女子。再说,女扮男装也就是戏文里有,平常也很少见啊。”
朱寅想了想,“我回京那天,很多女子给我抛香囊,可是她们没有准头,很少能投到我怀里。可是有一只香囊,准头极佳,居然投进了我的袖子。
“那只香囊上面绣着吴忧两字。香囊的主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难道就是她?至于声音么,却是有办法改变。比如唱戏的人,就会变嗓子。”
“如果来人就是她,那么的确算是见过,也算是收过她的礼物。呵呵。”
朱寅忍不住笑了。这也行啊。
靳云娘蛾眉微皱,“主公,应该就是她了。男子很少有生的这么柔媚的。可是她为何要想戏文里那样女扮男装?她如果直接以女装前来,上次就可能见到主公了。”
朱寅道:“肯定是有她的苦衷。她需要掩人耳目,或者在躲避什么人。让康熙派人秘密去外城宜南坊的糖房胡同,暗中盯着她,查出她的来历底细,和哪些人交往。”
“是。”靳云娘领命而去。
朱寅想了想,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出那个绣着吴忧二字的香囊,并没有发现不对。
香囊中的香草都是很廉价的野草,香气已经干了。
香囊上的字,却绣的很好看。
这说明吴忧家贫,所以住在穷人聚集的宜南坊。可她本人不但识字,而且书法不错,这显然又不是一般寒家女子。
这几年,很多人都想方设法求见自己,其中大多数都是攀附权贵之人。
吴忧也是这种人么?
不太像。
她可能很想在自己上朝的路上堵住自己,可惜自己这段时间请了婚假,没有去衙门上班,她堵不到自己,这才两次主动上门求见?
朱寅是特工出身,职业习惯让他不会放过这种可疑的小事。
就在朱寅思索之间,宁清尘走了过来,看到朱寅案上的香囊,不禁拿起来看来看。
随即,这位鲜鲜出炉的宁医仙,小脸上就露出讳莫如深的诡异笑容。
“吴忧,吴忧,好名字。让我想起了无忧公主。”
“可是小老虎,你怎么会有这只香囊呢?是这叫吴忧的女子送给你的?你找出这只香囊如视珍宝,怕是不简单吧?”
“我知道,你的红颜知己有庄姝、唐蓉,哦...还有那个岑秀冰。可是这个吴忧,又是何人呢?嘻。”
她明明只有六岁,软萌萌的一小只,说话还带着奶气,可偏偏说出的话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朱寅有点好笑的看着宁清尘,“宁仙医,你之前没有这么八卦的啊?一只香囊而已,你怎么就有罪推理了呢?”
宁清尘在他身边坐下来,“平时当然没事,可现在嘛...我姐姐不在,我当然要替她看着你。我姐姐说了,小老虎虽然靠谱,可毕竟是一块唐僧肉,惦记的小蹄子太多,千万不要大意……”
“无聊。”朱寅很是无语,“这香囊的确是别人送给我,此人还两次上门来求见,都被云娘挡回去了...”
宁清尘听完朱寅的话,忍不住冷笑道:
“所以你觉得,她肯定是真有事?小老虎啊,你就没有想过,她是故弄玄虚,目的就是引起你的好奇、同情、关注?呵呵,一个女人为了靠近一个男人,也会使用很多伎俩。”
“你派人去查她,说不定她已经在等你去查了。只要你关注她,她的计划是不是就成功了一半?”
朱寅笑道:“宁医仙,你少操心吧。你想过的我想过,你没想过的我也想过。你还是操心医学院的招生吧。”
“你药师菩萨转世灵童的宣传,我已经下令虎牙去做了。口碑一发酵,招生就易如反掌。说不定不到一年,你就有生出来了。
“生祠啊?真的吗?”宁清尘点着小脑袋,“好吧,那吴忧的事我就不问了。小老虎,你要记住,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当然,我和姐姐除外。”
***“.........”
宁清尘很是得意,小脑袋凑上来,和朱寅碰了一下,“小老虎,明天就是九九重阳了,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朱寅一捏拳头,“某片刻不敢忘也!不就是带你登高望远吗?”
宁清尘笑着露出缺了乳齿的豁口,“明天终于能看到西山的红叶了,欧耶!”
第二天,九九重阳。
一大早,云娘就给朱寅和宁清尘等人发放了绣着五毒纹的茱萸囊,说道:
“茱萸辟邪,登高时必得佩在左襟,莫要冲撞了山神。”
早上朝阳刚起、秋霜未化,朱家的牛车就出了宅邸,铃声叮铛的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