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被抽干了空气的真空。
天穹之上，那上百道代表着渊界顶级掠食者的空间裂缝，此刻全都凝固了。
裂缝背后，一双双贪婪、暴虐、嗜血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
恐惧。
纯粹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个黑衣青年，就像一尊矗立在屠宰场中央的神魔，脚下是刚刚被肢解的，来自不同“王”座下的使者残骸。
他甚至没有喘息。
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一只烙印着太阳，一只吞噬着深渊的眼睛，平静地，发出了下一轮的邀请。
“还有不怕死的吗？”
“下一个。”
这是何等的狂妄。
这又是何等的，理所当然。
没有人敢回应。
连最暴虐的战争巨兽，都被一拳打成了虚无。
他们上去，又能做什么？
排队，领死吗？
嗤……嗤啦……
终于，有裂缝开始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试图关闭通道，逃离这个噩梦般的猎场。
一道，两道，十道……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传染了所有窥探者。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温和的，仿佛带着书卷气的笑声，从一道最不起眼的裂缝中，悠悠传来。
“真是，精彩的表演。”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存在的耳中。
所有即将关闭的裂缝，猛地一滞。
所有准备逃离的渊界使徒，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萧羽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道裂缝。
他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威胁。
而是因为，这个声音，与之前所有的咆哮与嘶吼，都截然不同。
那声音里，没有杀意，没有贪婪。
只有一种，仿佛棋手看着棋盘上精彩博弈的，纯粹的，欣赏。
“你是谁？”
萧羽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
裂缝中，缓缓走出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布衣，长相普通，气质温和。
手中拿着一卷古旧的书册，像一个在尘世间游历的教书先生。
他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人畜无害。
可在他走出的瞬间，那些渊界裂缝的背后，却爆发出了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无数道惊骇欲绝的意念在虚空中碰撞。
“是他！”
“‘千面之王’座下……第一使徒！”
“‘智者’……无相！”
那个被称为无相的男人，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
他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的距离，落在萧羽身上。
那目光很奇特，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解析。
仿佛要将萧羽从肉体到灵魂，从力量构成到法则本源，都看得一清二楚。
“神魔同体，混沌归一。”
他微笑着，轻轻点头，语气里满是赞叹。
“了不起，真了不起。”
“没想到，在这样贫瘠的，末法之地，竟然能诞生出您这样的，‘返祖’的修罗。”
他合上手中的书卷，对着萧—羽，隔着遥远的距离，微微躬身。
一个标准的，学者间的礼节。
“墨蚀那个蠢货，死得不冤。”
“自我介绍一下。”
“在下无相，‘千面之王’座下，首席书记官。”
“此行，并非为了与您为敌。”
他的笑容温和，话语谦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所有渊界使徒都为之窒息的提议。
“而是，为了向您传达，吾王的，最高旨意。”
“吾王，想邀请您，成为，祂的，第七位……”
“‘王’！”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创世惊雷，在所有存在的脑海中炸响。
王！
在渊界，这个字，代表着至高无上！
代表着，一个世界，一个法则领域的，绝对主宰！
千面之王，竟然要邀请这个下等位面的土著，成为与祂并列的，第七位王？
这怎么可能！
萧羽看着无相，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王？”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邀请我？”
“是的。”无相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吾王认为，以您的潜质与力量，完全有资格，在渊界，开辟属于自己的王座。”
“您将拥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使徒，自己的军团。”
“您将与骸骨之王、欲望女王、暴君之王他们，平起平坐。”
“您将不再是‘猎物’，而是，执棋的‘猎手’。”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
成为王，一步登天。
这是任何一个渊界生物，都无法拒绝的，终极梦想。
然而，萧羽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呵。”
那笑声很轻，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千面之王？”
他歪了歪头，看着无相。
“一个连脸都不敢露，只敢躲在无数张面具后面的东西。”
“也配，封王？”
空气，瞬间凝固。
无相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僵硬。
而那些渊界裂缝背后，则爆发出了一阵阵惊怒交加的咆哮。
“放肆！”
“区区一个土著，竟敢侮辱伟大的千面之王！”
“无相大人！请您出手，将他碾成飞灰！”
无相抬起手，轻轻一压。
所有的咆哮，瞬间消失。
整个世界，再次恢复了死寂。
他重新看向萧羽，眼神里，那丝温和，终于，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机器般的，审视。
“看来，您拒绝了吾王的善意。”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善意？”萧羽嗤笑一声，“把狗链子说成王冠，你们渊界的家伙，都这么会自欺欺人吗？”
“王座，是自己打下来的。”
“不是，别人施舍的。”
萧羽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无相，然后，缓缓划过天空中，那些凝固的裂缝。
“想要王座，很简单。”
“杀了你们，不就行了？”
狂！
极致的狂妄！
他竟然，当着渊界第一使徒的面，扬言要，屠尽诸王！
无相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萧羽，手中的书卷，无声地，翻开了一页。
过了许久。
他才重新开口，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丝毫温度。
“我明白了。”
“记录编号：七十三。目标‘修罗’，确认具备‘王’级潜力，但，拒绝‘同化’。”
“启动预案：第二阶段。”
“‘净化’程序，开始。”
他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报告。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手中那本古旧的书册，骤然，爆发出万丈光芒！
嗡——！
一页页书页，从书中飞出，悬浮在半空之中。
每一页书页上，都用一种，萧羽看不懂的，扭曲的符文，描绘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身影。
第一页，是那个手持斩魂巨斧的，死亡骑士，寇伦。
第二页，是那头臃肿流脓的，瘟疫蛆虫。
第三页，是那三个妖艳的，魅魔主宰。
第四页，是那头狰狞的，三首地狱犬！
甚至，连最早被萧羽一招秒杀的，那个使徒墨蚀，都赫然在列！
“我的‘真理之书’，记录，并解析，一切存在。”
无相的声音，如同神祇的宣判，冰冷而浩瀚。
“你们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防御，每一次力量的运转，你们的弱点，你们的本源……”
“全都被，记录在案。”
他抬起眼，冰冷的目光，锁定萧羽。
“当然，也包括，你。”
随着他的话语。
一本本悬浮的书页，光芒大放！
光芒之中，一道道身影，从书页里，走了出来！
一模一样的死亡骑士！
一模一样的瘟疫蛆虫！
一模一样的魅魔！
一模一样的三首地狱犬！
甚至，连墨蚀那团由无尽怨念构成的身体，都重新，凝聚成形！
他们，全都被，复活了！
不。
不是复活。
而是，被那本诡异的书，完美地，“复制”了出来！
而且，数量，不止一个！
“吼——！”
十头三首地狱犬，同时仰天咆哮！
三十道毁灭龙息，三十道灵魂寒流，三十道神魂咆哮，交织成一片，毁天灭地的死亡网络，朝着萧羽，轰然罩下！
上百名死亡骑士，组成冲锋的阵列，幽绿的鬼火连成一片，手中的斩魂巨斧，散发出足以撕裂天穹的锋芒！
数百名魅魔，在天空中，组成诱惑的法阵，无形的欲望之力，化作实质的锁链，要将萧羽的灵魂，拖入永恒的堕落！
“很荣幸地通知您。”
无相站在那无数复制体的身后，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温和的，猫戏老鼠般的笑容。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成为了我的，藏品。”
“现在，就请您，在这场为您量身定做的，盛大的围猎中，尽情起舞吧。”
“让我看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在破碎前，能绽放出，何等绚烂的光彩。”
这是，一场绝望的围杀。
每一个敌人，都是之前被萧羽秒杀的，渊界强者。
而现在，他们的数量，被放大了，百倍！千倍！
天空中，那些原本已经绝望的渊界使徒们，此刻，全都露出了，狂喜与残忍的神情。
“干得好！无相大人！”
“杀了他！用他自己的力量，杀了他！”
“让他知道，挑衅‘王’的威严，是何等愚蠢！”
面对这铺天盖地，足以让任何神魔都为之绝望的军团。
萧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
“复制品？”
“就这点，无聊的把戏吗？”
他甚至，连防御的姿态，都懒得摆出。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左手，金光璀璨，神圣如阳。
右手，黑炎缭绕，深邃如渊。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排队。”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残忍到了极点。
“那我就，一次性，送你们上路。”
“神魔……领域！”
轰——！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
一个巨大无比的，一半是赤金，一半是漆黑的，太极图领域，轰然展开！
金色的半圆中，神圣的火焰，化作焚尽万物的海洋！
黑色的半圆中，吞噬的漩涡，化作埋葬一切的深渊！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完美交融的力量，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台，最高效的，绞肉机！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死亡骑士复制体。
在踏入领域范围的瞬间。
身体，一半，被神圣的火焰，瞬间净化成了飞灰！
另一半，则被漆黑的漩涡，无声地，吞噬，分解，化为最纯粹的能量！
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连一丝挣扎都做不到。
就在那光与暗的交界线上，被彻底地，抹去了存在！
紧接着，是那几十头瘟疫蛆虫。
它们那污秽的身躯，在踏入金色领域的瞬间，就如同被泼了热油的火药桶，轰然炸开，被净化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那些魅魔的下场，也同样凄惨。
她们引以为傲的欲望之力，在踏入黑色领域的瞬间，就被那吞噬一切的深渊，连同她们的灵魂，一起，吸了进去，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至于那几十头三首地狱犬，喷出的，毁天灭地的攻击。
在落入神魔领域之后，就像泥牛入海，瞬间，就被那泾渭分明，却又彼此循环的光暗之力，消解，吞噬，转化。
屠杀！
这是一场，比刚才，更加彻底，更加不讲道理的，单方面屠杀！
萧羽，甚至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