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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六月,虽是一日之中最为凉爽的清晨,但那不同于往年的燥意,已隐隐预示着又一个酷热白昼的来临。皇庄地处山麓,林木环绕,尚算清凉之地,然而田埂边的野草已不似往年此时那般沾满饱满的晨露,显得有些蔫软。
萧玥衣着简单,未施粉黛,牵着同样穿着朴素葛布衣裳的萧琛,缓步走在略显干硬的田埂上。远处,庄户们早已趁着凉快忙碌开来。金色的麦浪在微带热意的晨风中起伏,镰刀挥动间,成片的麦秆被割倒。另一片已收割过的土地上,农人驱着耕牛,吆喝着,奋力耙开板结的土块,准备抢种下一季的粟米。
“阿姊,他们为何这般匆忙?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吗?”萧琛仰着小脸问道,看着那些几乎是以一种与时间赛跑的姿态劳作的身影,眼中充满好奇与一丝不忍。
萧玥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柔声道:“阿姊与你一样,久居宫中,于此等农事所知亦是有限。纸上谈兵,终不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妨问问周娘子,她常年在此,掌管庄务,定然清楚其中关窍。”她说着,看向随行在侧、衣着利落、面容黧黑的妇人。
这位周娘子是庄子上管事之妻,闻言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淳朴的笑意,对萧琛行了个礼,解释道:“回七殿下,眼下正是麦秋。您瞧这天,”她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已然发白透亮的天空,眉头微蹙,“热得邪性,雨水也比往年少。得赶在下一场不知何时才来的大雨前,把麦子都收回来,颗粒归仓。若是迟了,赶上暴雨或是连阴天,麦粒泡了水,容易发芽霉坏在田里,那可就糟蹋了一年的辛苦,一家老小来年就要饿肚子了。”
她又指着那片正在耙地的农人:“收完麦,地不能闲着,得赶紧耙平了,把粟种撒下去。粟米耐旱,是咱们这儿秋粮的指望。可再耐旱,刚下种也得有点墒情才成。如今这地干得快,晚一天下种,出苗就难一分,秋收的指望便少一分。这便叫作抢收抢种,真是跟老天爷抢饭吃,一刻也耽搁不得啊。”?
庄户人家看天吃饭,今年隐隐有旱灾的趋势,即便她家暂不缺口粮,也不免忧虑。
萧琛听得认真,小脸上不再是单纯的好奇,也染上了一丝凝重。
萧玥轻轻抚着弟弟的肩头,循循善诱:“玉郎,你近日不是在读《论语》吗?圣贤书中,亦有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可还记得鲁哀公与有若那段关于年饥用不足的对话?”
萧琛眼睛一亮,努力挺直小身板,回忆着太傅的教导:“记得!哀公问有若……‘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
“不错,”萧玥嘉许地点点头,引导他深入思考,“那哀公是如何说的?有若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萧琛偏着头,一字一句地背诵:“哀公说:‘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有若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正是此理。哀公只见眼前府库,只想加赋于民,是竭泽而渔。”萧玥的目光投向农田,“而有若看到的,是民力为国之根本。他主张恢复‘彻’法,行十一之税,看似朝廷少收,实则是为了藏富于民。你看眼前这些农人,朝廷的赋税、百官的俸禄、边疆的军饷,乃至你我宫中的衣食,最终源头,皆是这每一镰刀割下的麦子,每一粒将来收获的粟米。”
她顿了顿,让萧琛消化一下,才继续道:“所以,我们阿耶登基以来,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便是希望这天下间的农户,岁有余粮,家有余财。他们便能添置更好的犁铧,蓄养耕牛,开垦荒地,遇上天灾人祸,也有一份底气抵挡。民力得以滋养,税基方能稳固扩大,此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她的语气转而变得深沉:“反之,若如哀公起初所想,只知加赋,苛征无度,不顾农时,不惜民力,以致百姓困顿,田园荒芜,流离失所。今日你多收了一斛,看似国库充盈,明日可能便因民乱或荒芜而少收了十斛,乃至动摇国本。这便是‘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的血泪教训。”
她微微俯身,平视着萧琛的眼睛,问道:“你如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可知这田垄之间的汗水,便印证着《论语》中那看似简单的十二个字背后,藏着何等沉重的治国大道么?”
萧琛望着眼前因炎热和焦急而倍显艰辛的劳作景象,又回想方才阿姊深入浅出的剖析,以及周娘子言语中对天时的担忧,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思索神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自身后由远及近,打破了田间的沉闷。几人回头,便见谢靖正勒住缰绳,矫健地翻身下马。他一身劲装,肩头衣衫已被晨露与汗水共同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风尘之色。
② 𝟞 ② 𝚇 Ⓢ . 𝒞o 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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