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宽从刘家先后榨取了一万块光洋和五根金条,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炕头上。烛火摇曳间,银元泛着冷光,金条流淌着暖芒,交相辉映下,竟映得这间土坯房蓬荜生辉。可侯宽对着这堆足以让十里八乡眼红的财富,却像面对烫手山芋般坐立不安。
他搓着粗糙的手掌,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乡野汉子骨子里的本能叫嚣着——买地!置宅!纳妾!醉倒在春风楼最红的姑娘怀里,让那些曾看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地!可每当他热血上涌,眼前就闪过刘汉山被拖进宪兵队时那双淬火的眼睛,还有刘家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这钱烫手啊!他侯宽终究不是那些城府深似海的老狐狸,能一边藏匿金山银山,一边啃着窝窝头装穷酸。
“妈的!”他烦躁地踹了脚炕沿,金条在粗布床单上滚了滚。暴富的狂喜像被戳破的猪尿泡,泄得只剩下一股子憋屈的馊味。有钱不能花,比没钱还折磨人!
门帘“哗啦”一响,何元香扭着腰进来,脂粉香混着劣质烧酒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刚想抱怨两句,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炕头那堆黄白之物上,连呼吸都忘了。
侯宽瞥见她这副模样,心头那股憋屈的邪火“噌”地窜起,又奇异地被一种扭曲的得意浇灭。他猛地挺直了佝偻多年的脊梁,仿佛腰里真插了根无形的权杖,连嗓音都带着前所未有的金石之音:“瞅见了?老子现在有的是钱!从今往后,你给老子离周司令远点!立刻收拾铺盖滚回来!”
何元香的眼珠子几乎要黏在金条上。她活了半辈子,头一回见着这么多真金白银堆在眼前,那光芒刺得她心尖都在颤。什么周司令李司令,瞬间成了隔夜的馊饭。她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声音甜得能齁死人:“哎哟我的好老公!我这就搬!这就搬!往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扑上去,手指贪婪地抚过冰凉的银元,又去摩挲那沉甸甸的金条,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周伟强在司令部内来回踱步,脚下的青砖地面仿佛都要被他跺出火星。已经三天了,整整三天没见到何元香的身影!他猛然将桌上的青花茶盏扫落于地,随着瓷片四溅,那张带着刀疤的脸扭曲得如同一头恶鬼——肯定是侯宽那个乡巴佬从中捣乱!
“他娘的!”周伟强一脚踢翻楠木太师椅,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一个下三滥的乡巴佬,也敢坏老子的好事?”他想起何元香那白皙的脖颈,心头的邪火愈发旺盛。那女人分明是他从侯宽的热炕头上抢来的战利品,是他周某人权势的鲜活象征。如今侯宽竟敢把人藏起来,这无异于当众扇他耳光!
此刻,侯宽正蹲在自家门槛上磨刀。雪亮的刀刃在磨石上“霍霍”作响,每一次推动都带着十足的狠劲。他眼前浮现出周伟强骑马挎枪进村的模样——那畜生当着他的面将何元香掳上马鞍,全村老少都缩在门缝后面偷偷张望!突然,刀锋割破了手指,血珠滴落在磨石上晕染开来,他却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