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答案揭晓:李渊之祖李虎虽列西魏八柱国,但其妻出自鲜卑纥豆陵氏,且李?少年时曾因家贫鬻祖田三顷,族谱记载中断长达二十年。更有关键证据??一张北周户部留存的地契副本,明确写着:“买主:李黑奴,系安州流民,自述为李虎庶孙。”
“李黑奴?”李善道看着这份泛黄的文书,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一个‘黑奴’!堂堂唐国皇帝,竟是冒名顶替的野种?”
他立即命人将所有证据整理成册,命名为《伪唐考》,并抄录百份,派快马送往各州郡县、寺庙书院,甚至通过商队流入突厥、吐谷浑等地。同时发布檄文,标题仅八字:“真命岂凭虚谱?”
檄文痛斥李渊“篡改宗支,欺天罔民”,列举其祖上贫贱、母族异族、早年仕经历诸多疑点,质问天下:“若凭一句‘陇西李氏’便可称帝,那街头乞儿自称刘邦之后,岂非也能坐拥江山?”
舆论顿时哗然。关中士人本就对李唐高压统治不满,如今见其连出身都被质疑,纷纷倒戈。有老儒公开焚毁李渊所颁《宗训》,怒斥:“此獠辱没先贤!”就连一向沉默的佛门寺院也传出风声,少林觉远长老更是在讲经时直言:“帝王之命,在德不在姓。”
长安震动,李渊暴怒,下令封锁城门,搜捕散布“谣言”者。可为时已晚。原定春分祭天大典被迫取消,刘文静称病不出,裴寂闭门谢客。李建成在武关心生惶恐,连夜撤军回防。
李善道趁势发力。三月中旬,发布《举贤令》:不论出身贵贱、姓氏胡汉,凡有才德者皆可荐举入仕。首批录用百余人,其中竟有匈奴遗民、羌族酋长之子、商贾子弟,甚至一名女医也被授予“太医院副使”之职。
此举震动天下。河北百姓奔走相告:“汉国用人唯贤,不分彼此!”就连突厥部落也有年轻人悄悄南下,希望投考“义勇营”。
与此同时,北方边情再起。四月初,探马来报:颉利可汗亲率三万铁骑南下,屯兵定襄,声称要为侄子阿史那乌质报仇,实则觊觎中原富庶已久。
徐世绩请战:“此番必须迎头痛击,否则胡骑深入,河北必遭荼毒!”
李善道却摇头:“不急。颉利此次南侵,师出无名。我已遣使携带礼物前往薛延陀、回纥诸部,许以互市之利,请其趁虚袭击突厥后方。草原诸部素来仇视突厥霸权,必乐为之。”
果不其然,半月后捷报传来:薛延陀首领夷男率军突袭突厥牙帐,焚其粮仓,掠其牛羊万余头。颉利闻讯大惊,急忙回师救援,途中又被程名振伏击于雁门峡谷,损兵数千,狼狈北逃。
李善道并未追击,反而再次释放俘虏,赠以衣食,并修书一封致颉利:“昔者贵国屡犯边境,杀人掠货,今遭报应,亦天道循环。望可汗省己安民,勿再兴兵。若愿通好,我愿开放朔方榷场,每年输粮万石,换取战马五千匹。”
颉利读信后沉默良久,终叹道:“南朝有此王者,吾不如也。”遂遣使求和,约定三年内不再南侵。
至此,北疆暂安,西线无战事,南方萧铣已于三月兵败投降,岭南冯盎遣使归附,上表称臣。天下七分,汉已据其五。
五月十五,洛阳举行“定鼎大典”。秦王浩亲自主持,将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暂存于太庙,宣告“待海内一统,再择真主奉之”。李善道受封“摄政王”,总揽军政,百官朝拜,威望达于顶峰。
当晚,李善道独自登临邙山,俯瞰万家灯火。独孤神秀悄然随至,低声道:“大王今日功业,已超光武、曹操。下一步,是否该考虑……禅让之事?”
李善道望着星空,久久不语。良久,才轻声道:“时机未到。”
“为何?”独孤神秀不解,“天下归心,将士效命,连秦王都已形同虚设。只要您一声令下,百官必拥戴您登基。”
“正因为百官会拥戴,我才不能登。”李善道转身看他,“你可知为何历代权臣夺位,往往不得善终?非因其残暴,而在于失了‘大义’二字。我若此时称帝,便是逼迫秦王退位,哪怕表面自愿,世人也会说我篡逆。但现在不同??我要让所有人发自内心地相信:唯有我,才能救这天下苍生;唯有我,配执掌这万里江山。”
他抬头望月,声音坚定:“等到那一天,不是我想要皇位,而是天下人非要我坐上去不可。”
独孤神秀恍然大悟,深深一拜:“大王深谋远虑,属下不及万一。”
数日后,李善道颁布《均田新法》:废除豪强私庄,重新丈量土地,按户分配;设立“常平仓”,丰年储粮,荒年赈济;推行“三课制”,农闲时百姓轮流修路筑堤,官府供饭,记功抵税。
新政推行之初阻力重重,尤其洛阳周边世家强烈反对。有崔氏族人联名上书,指责“变乱祖制”,更有王氏子弟煽动佃户闹事,企图制造混乱。
李善道不动声色,命官府依法处置带头者,同时亲赴乡野巡视。他在田埂上与老农同坐,吃粗米饭,喝菜羹汤,问疾苦,听建议。每到一地,必宣布:“凡举报贪官污吏、侵占田亩者,经查实后赏银十两,免役三年。”
民心渐倾。半年之内,举报豪强者逾千人,查没非法田产六十万亩,尽数分给无地农民。那些曾反对的世家见大势已去,只得低头妥协。
秋末,南方传来喜讯:张升率水师攻破江都,俘获李子通。李善道下令将其押解洛阳,当众审判。百姓围观,呼声震天。他亲自宣判:“尔割据江淮,苛政虐民,罪不容赦。然念尔未曾勾结外族,免死,贬为苦役,终生修筑黄河堤坝。”
百姓齐呼“公正”。
冬月初一,长安终于传来最后反击。李渊下诏宣布李善道为“天下叛逆”,号召四方共讨之。可响应者寥寥无几。窦建德冷笑撕诏:“他自己造假谱都能称帝,凭什么骂别人叛逆?”萧铣在囚牢中叹息:“早知如此,当初该降的是我。”
唯有梁师都勾结突厥残部,在朔方作乱。李善道仅派程名振率五千骑兵出击,月余即平定。
这一年岁末,李善道站在洛阳城楼上,眺望千里雪原。陈敬儿递来年终奏报:全国新增户籍二百三十万户,垦田面积恢复至大业八年水平,粮价回落至每斗十五文,盗匪绝迹,狱囚不满百人。
“天下,快要稳了。”他轻声说。
远处,钟楼响起除夕的钟声,悠远绵长,仿佛穿越了千年岁月。
他知道,真正的太平还未到来,但他已为这片破碎山河,扛起了第一道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