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穿过潇湘馆的竹林时,黛玉正对着菱花镜轻抚颈间金锁。铜镜忽然蒙了层雾气,三年前扬州码头的腥风扑面而来——父亲青灰色的手指抓住她腕子,官袍下摆浸着靛蓝染料,那抹诡异的颜色此刻正在镜中流转。
"姑娘!"紫鹃的惊呼让铜镜恢复清明。小丫头捧着红泥火炉跌在门槛,炉灰里混着几片烧焦的纸屑。黛玉俯身捡拾,指尖触到灰烬时突然刺痛,残存的墨迹在瞳孔里重组,竟与昨夜探春送来的血书笔锋暗合。
雀金裘扫过案头,《葬花吟》的墨迹被盐水洇出奇异纹路。黛玉用银簪挑开镇纸,宣纸背面浮现出青埂峰的地形图,峰顶标记处与她胎记形状分毫不差。窗棂忽地作响,雪粒子裹着片染血的槐树叶钉在楹联上,叶脉间渗出磷光:"子时三刻,沉船处见。"
宝玉的脚步声混着环佩叮当由远及近。黛玉迅速将槐叶收入妆奁,铜锁合拢的刹那,金锁突然发出蜂鸣。她转头看见宝玉靴底沾着朱砂,袖口隐约露出半幅泛黄的河道图。
"北静王府送来的雪顶含翠。"宝玉递过青瓷盏的手在颤抖,盏底沉淀的碎玉闪着幽蓝。黛玉佯装失手,茶汤泼在貂绒地毯上,水渍竟显出一串北斗星图,勺柄直指槐安巷方位。
紫鹃捧着参汤进来时,黛玉正用银剪挑开雀金裘内衬。三年前父亲送她这件裘衣时,曾用朱砂在夹层写下生辰八字。此刻那些字迹正在移位,拼成"换骨"二字。汤碗里的白梅突然沉底,梅蕊中浮出粒血珠,在瓷壁上绘出半枚残缺的九黎图腾。
二更梆子响过,黛玉裹紧裘衣潜入后园。老槐树的树洞深处,探春留下的鎏金匣子正在发烫。她将金锁贴近锁眼,匣内羊皮卷缓缓展开,二十年前的漕运密档上布满靛蓝色指印。卷轴末端,林如海的私章盖在"换子七人"的名单上,朱砂印泥里混着丝缕银白——正是贾敏临终前戴的南海珠粉。
北静王府的暖阁飘着伽南香,黛玉却嗅到丝缕腐腥。她的织锦履踩过青砖,鞋底红泥在砖缝留下梅枝状纹路——与沉船案现场拓印的脚印如出一辙。宝玉挨着她落座时,腰间荷包坠下颗琉璃珠,滚到炭炉边突然爆裂,青烟中浮出半幅人面画像。
"林姑娘可认得此物?"北静王转动翡翠扳指,炉膛里突然升起簇幽蓝火焰。火光中,带"敏"字的短刀正在熔化,刀柄浮现出漕帮特有的蟠螭纹。黛玉袖中的密函突然发烫,安南纸上显出血字:"刀沉则冤起"。
暖阁骤然陷入黑暗。黛玉趁机将金锁残片按在炭炉缝隙,铁器相击的脆响中,炉灰腾起组成星图。她看见三颗辅星的位置标着贾政、王夫人和薛姨妈的生辰,而主星竟是自己的八字。窗外鹤唳破空,寒塘方向传来重物落水声。
"诸位随本王赏鉴新得的《寒塘鹤影图》。"北静王击掌唤来侍女,画轴展开的瞬间,黛玉的胎记灼痛难忍。画中寒塘波纹暗藏密文,她以茶汤轻点,浮出"寅时三刻"的字样。宝玉突然咳嗽,帕子上沾着的朱砂在画角晕开,竟补全了残缺的九黎图腾。
回廊转角,黛玉佯装整理裙裾蹲下。青砖缝隙渗出靛蓝液体,她用银簪蘸取,在帕子上绘出半枚官印——正是父亲书房失窃的那枚盐引专用章。紫鹃扶她起身时,瞥见廊柱阴影里闪过猩红斗篷的衣角,翡翠护甲在月光下泛着毒蛇般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