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辉感觉后颈发凉。他想起昨夜在县城酒店,集团副总拍着红木桌说的话:"那些老农懂什么?用拆迁款砸晕他们,把地脉图当迷信扫除!"此刻他眼前的竹简仿佛变成青铜鼎,而那些红圈则化作滴血的眼睛。
"大家看看这条款!"老会计突然推起老花镜,枯瘦的手指戳着协议某处,"资源开采权永久转让,这哪是合作?分明是卖身契!"
人群再次骚动。小虎子突然跳上土台,运动鞋在协议上踏出泥印:"他们给的工钱,够买回被污染的井水吗?"他的怒吼撞开屋顶,惊起满村犬吠。
李明辉的西装后背已浸透冷汗。他看见泼辣婶子的红指甲在协议上划出火星,老张头的烟袋锅在砖地上磕出焦痕,七十张面孔在油灯下忽明忽暗,宛如地府判官手中的生死簿。
"静一静!"一尘突然高举竹简,简上朱砂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红光,"傅说当年筑城,必依地脉走向。今日我们若要发展,也该……"
"发展个屁!"泼辣婶子突然抓起协议撕成两半,"没看见这白纸黑字写着要抽干龙潭吗?那潭水可是咱村的命根子!"
李明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这才想起集团地质报告里提到的"深层矿泉资源",那些勘探队的确在龙潭周围打了密如蛛网的钻孔。此刻他听见地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仿佛土地在愤怒地翻身。
"诸位!"一尘突然扯开中山装,露出胸膛上完整的刺青——那竟是整幅地脉图的延展,赭红色线条在月光下宛如血管搏动。泼辣婶子尖叫着后退,老张头的烟袋锅掉在地上。
"这是茅山涡村的胎记。"一尘的手指抚过心口山脉,"每道纹路都是先人血泪浇铸。若今日将它出卖……"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百年后,我们的子孙将站在水泥地上,问:'我们的根呢?'"
会场陷入死寂。油灯突然爆出灯花,将李明辉的影子投射成巨兽形状。他感觉脚下土地在发烫,仿佛有千万双手要撕开这份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