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春桃突然抽泣起来,她想起三天前在县城医院,护士说奶奶的肿瘤已经扩散到脊椎。老人却攥着她的手说:"桃啊,别学你爹死脑筋,带着乡亲们往前奔……"
篝火在打谷场腾起,火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宛如群魔乱舞。一尘捧着搪瓷缸,热水在缸口腾起白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一尘哥,真要动祖坟山?"铁柱蹲在磨盘上,粗粝的手掌摩挲着腰间的柴刀,"我爹的坟也在那儿,他活着时候最疼我……"
一尘没接话,目光穿过火光,望向祠堂飞檐下褪色的彩绘。那里画着茅山涡的传说:先祖们为躲避战乱,在苍松指引下找到这处世外桃源,用九头牛的血祭山神,才换来百年安宁。此刻那些斑驳的朱红,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铁柱,记得九八年发大水吗?"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犁铧,"你爹背着我游了三里地,水里有蛇,有淹死的猪,还有……"他猛地灌了口热水,喉结剧烈滚动,"还有你娘,她到死都攥着给你攒的学费……"
铁柱的柴刀当啷落地。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春桃的碎花裙上,她慌忙拍打,却听见一尘继续说:"祖坟山是根,可根烂了,树还能活?"他突然抓起把黄土撒进火堆,腾起的烟尘呛得众人直咳嗽,"这土里铅超标三倍!福根伯的哮喘,三婶的佝偻病,还有那些生下来就缺手指的娃娃……"
人群骚动起来。张德贵突然冷笑:"说得好听!你那个智能大棚,真能比种烟草赚钱?别忘了去年县里推广的有机蔬菜,最后烂在地里当肥料!"
"德贵叔,您看过《齐民要术》吗?"一直沉默的眼镜青年林文远突然开口,他扶了扶镜框,火光在镜片上跳成碎金,"书中记载'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我们测过土壤,茅山涡的硒含量……"
"读死书的酸秀才!"王二狗突然插话,他晃着二郎腿,脚上的仿冒AJ沾满泥点,"知道现在城里人流行什么?网红打卡!要我说,把祠堂改成鬼屋,祖坟山开发成密室逃脱,来钱不比种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