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晕在土墙上晃出暖黄的圈,苏晚晴的毛背心织到第七排时,婆婆突然放下纳到一半的千层底,指尖划过领口弧度:"太低了," 她的银顶针磕在竹篾织的线笸箩上,发出清响 —— 那是用顾沉舟父亲的弹壳磨的,内侧刻着 "1980.5.1",正是顾沉舟参军的日子,"寒风吹脖子,比子弹擦过还难受。"
苏晚晴望着老人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顾沉舟说过,母亲在父亲牺牲后,靠给边防连织毛衣供他读完军校。此刻婆婆的毛线针在指间翻飞,拆衣的动作利落得像在整理作训服的褶皱,拆下的蓝毛线团里,还缠着几根银线 —— 那是从顾沉舟退役的防弹衣上拆的,专门用来加固领口。
"当年你爹的毛衣," 婆婆的针脚突然密了三倍,形成道整齐的竖线,"领口都是按部队队列的间距织的," 顶针在毛线里划出冷光,"每寸十二针," 指了指自己织的毛领弧度,"和边防连的防风墙一个角度。"
月光漫过窗台,照见苏晚晴的针线筐里躺着半片红景天 —— 她原想在领口绣弹道抛物线,此刻却盯着婆婆手中重新起针的毛领,突然想起老人床头的旧相册:二十年前的冬天,婆婆抱着年幼的顾沉舟,膝头堆着给边防连织的毛袜,每只袜跟都绣着极小的五角星。
"娘," 她摸出从空间物资取的、用红景天染的金线,"在领口内侧绣朵菊花吧," 指了指婆婆围裙上的补丁,那里用碎布拼了朵小菊花,"您最爱的花。"
婆婆的毛线针突然停顿,顶针内侧的弹壳刻痕映着煤油灯的光。她想起丈夫牺牲那年,顾沉舟在烈士墓前摘的野菊花,夹在父亲的日记里,花瓣早已褪色,却在每页边角留下浅黄的印。"菊花耐霜," 她的声音轻下来,"就像军人的妻子," 指了指苏晚晴腕间的弹壳手链,"经得起风寒。"
两人的影子在土墙上交叠,苏晚晴的弹道抛物线针法与婆婆的队列式针脚在毛背心上相遇:领口的可拆卸毛领用银线织成锯齿状,是婆婆按战壕掩体的弧度设计的;内侧的小菊花用红景天金线绣成,花瓣末端缀着极小的弹壳图案 —— 那是苏晚晴用顾沉舟 1983 年雪崩时的弹壳粉拓的印。
"当年沉舟第一次寄军功章," 婆婆突然摸出藏在毛线团里的、顾沉舟的第一枚弹壳,底缘刻着 "1981.10.1","我就知道," 顶针划过毛背心的加固线,"他的领口," 望向苏晚晴正在绣的菊花,"得有两个女人替他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