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集合号在午夜十二点零七分炸响,像颗低空掠过的照明弹,将宿舍窗纸上的霜花震得簌簌掉落。苏晚晴从棉被窝里惊起时,看见顾沉舟已经单脚蹬进作战靴,武装带的金属扣在月光下划出冷光,映得他瞳孔里的倒影格外锋利。
"夜间拉练,三公里外的无名高地。" 他的声音带着刚从靶场归来的沙哑,手指在战术腰带上扣出连贯的脆响,"干粮袋在床头柜,里头有你晒的冻干番茄。"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他作训服上流淌成河。苏晚晴望着他胸前磨得发亮的姓名牌,"顾沉舟" 三个字的烫金字褪成浅黄,边缘卷着毛边 —— 那是三年前在昆仑山,被暴风雪磨了整月的印记。她突然想起白天在靶场,他卧姿射击时,肩胛骨与腰椎绷成的弧线,像张浸过雪水的弓,随时会将子弹射向千米外的靶心。
"把护膝带上。" 她掀开被子,脚底的棉袜踩在结霜的青砖上,"上次巡逻扭伤的旧伤,别在湿冷地里复发。" 帆布包里的护膝是她用温室遮阳网改的,内侧缝着晒干的薄荷与艾草,说 "草药香能让关节记得暖"。
顾沉舟接过护膝时,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老茧 —— 那是长期握药杵磨出的,比他握枪的茧子更柔软却固执。他突然低头,锁骨下方的旧伤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那是 1981 年在边防,替新兵挡下滚石时留下的,被她用红景天膏药敷了整月才结痂。
"知道拉练路线吗?" 苏晚晴替他扣上作训服最顶端的纽扣,防风领擦过他喉结,"要过三道铁丝网,还是当年你在信里画的 ' 之字形匍匐路线 '?"
他系紧战术背心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 她竟记得他三年前信里的战术草图。"新增了泥沼区," 他的手指划过她腕间的弹壳手链,"不过无妨," 突然笑了,喉结在她掌心轻轻滚动,"想着你在宿舍等我,泥沼也能趟成晒谷场的石板路。"
紧急集合号第二遍响起时,窗外已传来战士们的跑动声。顾沉舟转身要走,苏晚晴突然拽住他的袖口,从枕头下摸出个子弹壳小瓶 —— 里面装着新配的提神药油,混着昆仑山雪菊与家乡薄荷的香。"过沼泽前抹在太阳穴," 她拧开瓶盖,药油的清凉漫进夜色,"就像你教我的,把草药当战术装备。"
他接过小瓶,指尖触到瓶身刻着的 "舟" 字 —— 是她用缝衣针一笔一画凿的,尾端拖着道歪扭的弧线,像极了他在雪线画错的等高线。远处传来连长的催促声,他突然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个极轻的吻,比子弹上膛的声音更轻,却让她耳垂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