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穿堂风卷着靶场的细沙,从半开的木窗灌进家属区宿舍,将晾在绳上的军绿色毛衣吹得轻轻摇晃。苏晚晴的指尖划过顾沉舟作训服的耐磨补丁,突然在夹层里触到了牛皮信封的边角 —— 硬挺的纸角带着县文化馆特有的油墨味,与他常用的靶场坐标纸质感截然不同。
信封上的 "顾沉舟亲启" 是娟秀的钢笔字,收信地址却不是部队番号,而是老家的公社地址。苏晚晴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口的火漆印,淡蓝色的莲花图案让她想起三年前的公社文艺汇演:扎着麻花辫的陈墨兰穿着月白衬衫,在台上唱《在希望的田野上》,眼尾的痣在汽灯下像颗坠落的星。
"沉舟哥,上次在书店遇见你......" 信纸的抬头让她的呼吸顿了顿,墨迹在阳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你推荐的《弹道学原理》我读完了,原来子弹的抛物线,和五线谱的高音谱号这么像......" 她的视线掠过 "县文化馆话剧组" 的落款,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战术靴踩过青石板的声响,手指条件反射地将信塞回原处,指甲在牛皮纸上刮出极轻的响。
顾沉舟进门时带着靶场的硝烟味,作训服肩章上沾着新蹭的白垩粉 —— 那是今天给新兵演示据枪姿势时留下的。他望着苏晚晴慌忙转身的背影,发现她鼻尖冻得通红,手里攥着的墨绿色毛线团正往下掉:"毛衣织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雪线巡逻归来的沙哑,却在看见衣柜第三层的牛皮信封角时,喉结轻轻滚动。
"嗯," 苏晚晴弯腰捡起毛线团,针上还别着半截银色弹壳 —— 那是她特意嵌进毛衣纹路的,"加了红景天纤维," 指尖划过衣襟处的弹道抛物线刺绣,"比普通羊毛抗寒三度。"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余光却瞥见他作训服口袋里露出半截信纸,边缘印着县文化馆的抬头。
顾沉舟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指尖,带着靶场晒了一天的温度:"下午在合作社遇见陈墨兰," 他的拇指擦过她指节的烫疤,"她说话剧组要排《边关军魂》,想找我核实战术细节。" 语气平淡如靶场报靶,却在提到名字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的弹壳手链。
苏晚晴突然想起上个月顾沉舟从县城带回的《本草纲目》,扉页上有行铅笔字:"墨兰表妹代寻,1984.10.5"。那时她忙着调试冻疮膏配方,没细想 "表妹" 二字的分量,此刻却看见信封背面画着极小的高音谱号,与顾沉舟弹道笔记里的抛物线惊人相似。
"她...... 唱得很好听。" 苏晚晴转身继续收拾行李,将叠好的毛衣放进帆布包,特意把嵌着弹壳的袖口朝外,"话剧组需要帮忙的话," 指尖划过他战术背心上的 "舟晴" 刺绣,"我可以把防冻伤的药囊配方给她。"
顾沉舟的视线停在她微微发颤的指尖,突然从口袋掏出封信笺:"上午刚写的回信," 信封上的 "晚晴阅" 三字用红笔圈着,"本来想等你收拾时看见。" 他的声音轻得像靶场的风,"陈墨兰是老营长的女儿," 指腹划过信封上的莲花火漆,"1982 年我送她去县城读书时,她还扎着羊角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