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220 年)正月,洛阳城飘着细雪,曹丕跪在曹操灵前,手中攥着魏王印绶。父亲的棺椁散发着新漆的气味,与灵堂内的檀香混在一起,熏得他眼眶发酸。但他知道,此刻不能流泪 —— 三天前接受遗诏时,陈群曾在他耳边低语:"世子可知,当年王莽篡汉前,哭祭汉成帝哭了三天三夜。" 他猛然抬头,看见灵堂外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正盯着他,目光里有悲恸,更有审视。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像倒计时的警钟,提醒他:从世子到魏王的蜕变,容不得半分软弱。
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的诏书刚发布,曹丕就迫不及待地换了朝堂班底。二月的许昌宫,贾诩穿着崭新的太尉官服踏入尚书台,袖口绣着的玄色螭虎纹与曹丕的魏王旗同色。这个曾在宛城献计导致曹昂战死的谋士,此刻却成了曹丕手中的利刃。"明公擢拔老臣,不怕寒了曹氏宗亲的心?" 贾诩接过印绶时,故意压低声音。曹丕笑道:"先生可知,孤昨夜梦见父亲执手相告:' 吾能用人,汝能识人。'" 这话半真半假,却让贾诩明白,新魏王要借他的阴鸷平衡宗亲势力。
华歆从御史大夫升为相国那日,特意换上了孔子后裔进献的深衣,以示儒学正统。曹丕看着他手持笏板的庄重模样,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评价:"华子鱼可谓 ' 大魏之陈群 '。" 而王朗接任御史大夫时,呈递的第一份奏折便是《改元疏》,引经据典论证 "延康" 年号暗合 "延汉之康,开魏之运",让曹丕拍案叫绝:"公真可谓 ' 活字典 ' 也。"
最妙的是宦官禁令。当 "宦人为官不得过诸署令" 的金策被郑重其事地藏入石室,曹丕特意让中常侍宣读禁令,看着老太监们佝偻着退下,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父亲带他见识十常侍之乱的惨状。"汉灵帝让宦官掌禁军,结果如何?" 他问身边的夏侯尚,不等回答便冷笑,"孤禁的不是宦官,是人心。"
夏侯惇的死讯传来时,曹丕正在校场视察新兵。这位跟随曹操三十余年的大将军,临终前连句遗言都没留,只让人送来了当年曹操赐的环首刀。曹丕抚刀长叹,转身便擢升曹仁为大将军,命其镇守宛城,又封夏侯尚为征南大将军,都督南方诸军事。"夏侯氏与曹氏,如车之两轮。" 他在给曹休的密信中写道,"但轮子若想转得稳,轴必须在孤手中。"
三月的谯县突然沸腾 —— 黄龙现身涡水!内黄的殷登被快马接入许昌,这个年逾七旬的老者颤抖着展开四十年前的手记:"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太史令单飏曰 ' 五十年内必有王者兴 '。" 曹丕盯着 "四十五年" 的记载,忽然轻笑:"单太史若知今日,该后悔少算了五年吧?" 他下令厚赏殷登,却在暗地命人核查其族谱 —— 原来殷登竟是袁绍旧部殷观的族叔,这场 "祥瑞" 不过是颍川士族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