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药吊子在炭炉上咕嘟作响时,叶知秋取来艾灸盒,掀开汉子后腰的衣襟:“忍着些,得把你腰眼的寒气逼出来。”艾绒点燃的瞬间,暖香混着焦苦在室内漫开,只见那青黑的皮肤上渐渐泛起红晕,却仍有几处紫斑 stubborn 如冻僵的蝶翼。汉子忽然闷哼一声:“叶大夫,您这艾火像小太阳似的,可腰眼里头还跟塞着块冰疙瘩……”
窗外忽然飘起细雪,冰棱在风中摇晃着,将医馆的窗纸映成了一片朦胧的琉璃。叶知秋望着药罐里翻涌的药汁,想起二十年前随师父进山采药,也曾在背阴谷里遭了山风,回来后腰疼得下不了床。那时师父用陈年附子煮水,又拿雪水浸过的吴茱萸敷在腰眼,三剂药下去才把命门之火重新点着。如今这汉子的病情,比当年的自己还要重三分——背阴松林里的山风,原是带着地底的阴寒,最是伤人阳气。
“喝了这药,今晚睡时拿柏树枝煮水熏脚。”叶知秋递过粗陶药碗,热气在汉子睫毛上凝成细露,“明日再给你扎两针肾俞穴,把寒湿从经隧里赶出来。”看着汉子仰头灌药时喉结滚动,药汁顺着嘴角流到脖颈,在青黑的皮肤上烫出一道红痕,忽然想起《灵枢》里说“虚邪贼风,避之有时”,可这深山中的伐木人,为了生计又哪能避得开呢?
雪越下越紧,医馆木门又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叶知秋往炭盆里添了块松炭,看那汉子裹着棉被渐渐睡去,后腰的皮肤终于褪去青黑,泛起些微的血色。窗外的冰棱在火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些深藏在山林里的,关于生存与疗愈的,永远温热的故事。
叶承天的拇指按在腰阳关穴上,指腹触到的不是皮肉的温软,而是冻僵的筋膜裹着椎骨,冷硬如深山里经年不化的铁矿石。他指尖微颤,忽然瞥见汉子肩头滑落的柏树枝——新鲜断面渗出的琥珀色树脂,正与掌心血痂的铁锈味绞在一处,在零下十度的空气里凝成腥甜的冷香。那道血痂横在掌根劳宫穴附近,伤口边缘翻着青白,分明是寒邪顺着创口直入心包经的征兆。
“您看这柏树枝。”他拈起一段带冰棱的枝桠,青黑色树皮上的裂纹竟与人体督脉循行暗合,三处分叉恰对应腰阳关、命门、至阳三穴,“背阴林里的柏树长在岩缝间,终年不见日头,枝桠向阴面结的冰棱,形状竟与您腰椎第三、四节的痛点分毫不差。”冰棱在炭火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映得汉子后腰青黑处愈发像块被咒诅的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