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更漏滴到子时,石静娴才拆开胤礽塞在贡缎里的密信。蝇头小楷记着太后近十年的脂粉账——从苏州的玫瑰胭脂到暹罗的龙涎香,每笔支出竟都与河督奏销册上的"土方钱"重叠。
"好一招移花接木。"她将密信凑近烛火,恍惚看见黄河岸边饿殍遍地,而紫禁城的胭脂匣子却摞得比太和殿还高。窗外闪过粘竿处侍卫的影子,她突然高声唤人:"传索额图!就说孤寻到治河妙策了。"
五鼓时分,石静娴立在乾清宫前等早朝。索额图捧着连夜伪造的河督认罪书,褶子里还夹着半盒波斯螺子黛。康熙的目光扫过"太后仁德,捐脂粉钱以固河防"的字样时,石静娴看见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裂了道细纹。
"太子仁孝。"康熙的嗓音像浸了冰,"传旨内务府,往后太后用度从朕的体己银里支。"
暴雨又至时,石静娴正在文华殿誊抄《治河方略》。忽有湿漉漉的帕子砸在砚台边,上头绣着歪扭的并蒂莲——是胤礽从不用心的女红。帕角浸出朱砂写的八字:"胭脂匣底,见分晓。"
她冒雨闯进慈宁宫库房时,太后的胭脂匣正在漏水。二十八个螺钿匣子底层,整整齐齐码着前明官窑的青花瓷片,最底下那片的釉里红,分明是洪武年间的官款!
"哀家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太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护甲掐住石静娴后颈,"先帝南巡时,这些瓷片能换三万石粮。"漆金护甲忽又松开,往她掌心塞了把钥匙,"去广储司取银子吧,记着,哀家的胭脂钱,一粒珠子都不能少。"
石静娴跪在雨里望着太后鸾驾远去。朱雀门外的运河码头上,第一批河工银正装船启运,而毓庆宫的案头,多了盒带着血腥气的波斯螺子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