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毓庆宫的青砖地上已凝了层薄霜。石静娴摩挲着袖中密报,指尖在"河督张鹏翮私吞十万两堤银"的字迹上重重一划。铜镜里映出胤礽冷峻的眉眼,此刻却浮着她独有的凛冽——这具躯壳浸淫朝堂十余载的威仪,早被她淬成了斩贪诛恶的利刃。
"殿下,工部呈报的堤坝图样到了。"小太监捧着朱漆木匣跪得战兢,余光偷瞥案头堆叠的《河防述要》。自打太子月前从南书房抱回这摞古籍,工部上下便再没人敢用"妇人之见"暗讽治河方略。
石静娴抖开舆图,辽东狼毫忽地悬在半空。图纸上蜿蜒的"之"字形堤防赫然标注着"张鹏翮监造",可那堤角弧度分明比《河防述要》记载的陡上三度。"取本宫的测绳来。"她蘸墨在宣纸上疾书,"传令粘竿处,密查临清闸口第七桩基——"
话音未落,乾清宫总管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晨寂:"万岁爷急召太子殿下!"太和殿前跪着个浑身泥浆的驿使,怀中紧抱的塘报洇着血色。康熙将茶盏掼在御案,溅起的碎瓷划破石静娴蟒袍:"三日前阳武汛决口,淹了杞县十七个庄子!张鹏翮奏称是白茅堤年久失修,可这塘报里写的什么?"
石静娴接过染血的文书,瞳孔骤然紧缩。泛黄纸页上歪歪扭扭画着半截木桩,蛀空的芯子里竟填着稻草!她想起三日前工部侍郎献上的"百年铁杉",喉头泛起腥甜——好一招偷梁换柱,十万两白银买的不是筑堤木料,是要她爱新觉罗家江山的催命符!
"儿臣请旨亲赴阳武汛。"她伏地时借袍袖遮掩,飞快往舌底压了片参片。前世解剖过的腐败尸体在记忆里翻涌,那些被洪水泡发的肿胀躯壳,此刻都成了叩击良心的重锤。
龙椅上的康熙眯起眼:"保成可知,索额图一党正等着抓你把柄?"
"皇阿玛教过儿臣,洪水冲得垮堤坝,"她抬起与胤礽如出一辙的丹凤眼,"冲不垮爱新觉罗家的脊梁。"
黄河岸边狂风裹着泥沙,刮得旌旗猎猎作响。石静娴攥紧马鞭,看河督府师爷捧着账册谄笑:"殿下明鉴,这采买记录俱有州县印鉴为证......"
她忽然俯身抓起把泥土,当众按在师爷脸上:"三月春雨未至,阳武汛的土腥味倒比江南还重?"指尖搓开土块,几粒晶莹海盐簌簌而落。工部老吏们倒吸冷气——用价比黄金的贡盐混充夯土,这般手笔岂是寻常贪墨?
"报——"粘竿处侍卫策马冲入人群,马背上缚着的民夫嘶声哭喊:"草民亲眼看见,张大人把朝廷拨的杉木全换成了芦苇杆!"
石静娴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暮色中绽成鹰隼。她纵马直冲决口处,任凭浊浪打湿锦靴。当丈余长的铁钳插入溃堤时,那些裹着盐粒的芦苇束终于重见天日,像一具具被剖开的腐败尸身。
"好个清官张鹏翮!"她冷笑掷出铁钳,砸在闻讯赶来的河督脚边,"用芦苇充栋梁,你当黄河是戏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