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冰裂纹窗棂透进三更天的月光,石静娴盯着案头《泰西兵船图说》里模糊的舰船线图,指尖沾着朱砂在宣纸写满算式。自打去年在威海卫目睹日本铁甲舰"东"号耀武扬威,她便发誓要造出大清的镇海利器。
"主子,工部又递折子说龙骨铁料不足。"太监小顺子捧着漆盘战战兢兢。盘里躺着块带锈迹的熟铁,正是江南制造局呈上的所谓"精钢"。
石静娴抓起铁块往地上一掷,金属撞击金砖的声响惊得值夜宫女打翻烛台。三日前她乔装亲赴马尾船坞,亲眼见到本该锻造装甲的闽铁被偷换成生铁——那些蠹虫竟在装甲厚度上做手脚!
"传旨!"她抓起太子金印重重按下,"着福州将军即刻锁拿船政提调,凡涉案者就地斩首!"烛火将她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恍惚间竟似当年御门听政的康熙。
养心殿的西洋钟敲响五下时,石静娴已换上杏黄四爪蟒袍。镜中人剑眉斜飞,赫然是太子胤礽的模样。这具身体她用七年早已得心应手,只左肩那道猎鹿旧疤总在阴雨天作痛——就像此刻。
"殿下万不可再提铁甲舰!"乾清门前,工部尚书马齐扑通跪地,"一艘铁舰耗银八十万两,抵得上三年漕运啊!"
石静娴睨着这个曾索要三万两"茶水钱"才肯拨款的贪官,忽的想起现代解剖过的腐败脏器。她抬脚碾住马齐欲扯袍角的手,靴底金丝云纹陷进肥腻指节:"马大人上月给十三弟修别院,倒舍得支五十万两?"
马齐霎时面如死灰。昨夜粘竿处密探送来账本时,石静娴便知这老狐狸在河道银两里动了手脚。她俯身轻笑,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气音道:"您猜猜,令郎在秦淮河包养的那个清倌人…是男是女?"
朝堂上炸开锅时,石静娴正盯着丹墀下的日晷。辰时日影将将移到巳初,殿外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八百里加急"——日本铁甲舰炮击了威海卫水师学堂!
"着北洋水师即刻…"康熙话音未落,石静娴已掀袍出列:"皇阿玛!儿臣请自赴福州监造铁甲舰!"
九龙柱后传来声冷笑。她不用回头也知是八阿哥党人,那些宗室早在她提议女子可入船政学堂时就恨毒了她。果然有人阴恻恻道:"太子殿下莫不是要学明武宗,扮将军过家家?"
石静娴突然解下玉带掷于金砖。蟒袍滑落瞬间,满朝文武倒吸冷气——她竟贴身穿着当年随康熙亲征的锁子甲!暗金甲片撞着晨光,映得梁柱上盘龙都黯然失色。
"儿臣七岁猎虎,十五岁征葛尔丹。"她单膝点地,甲胄铿锵如金石迸裂,"今日敢立军令状:三年不成铁甲舰,自请废黜!"
康熙手中翡翠扳指咔的碎裂。这个自幼阴郁的太子,何时有了破釜沉舟的魄力?老人浑浊的眼底泛起水光,恍惚看见二十年前赫舍里皇后临终托孤的模样。
马尾船坞的秋风裹着铁腥味,石静娴一脚深一脚浅踩在煤渣路上。远处传来法籍监工杜瓦尔的怒吼:"蠢货!焊缝要填铜水!"接着是鞭子抽打皮肉的闷响。
"住手!"她夺过鞭子反手抽向杜瓦尔,"本宫请你们来教技术,不是当奴隶主!"法国人捂着红肿脸颊目瞪口呆,这太子竟能说流利巴黎腔?